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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宋离还在发怔,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两人回过头,却是管事沈忠带着数十名身高体壮的家丁蜂拥而入,挤了满屋。
“来人呐,将这个装神弄鬼的煞星轰出去!”
翻掌之间,宋离已被瞠目如煞的家丁拽入院中,围成了一圈。
仲景只来得及抓了一把她的衣角,便被两名壮汉拉住,近前不得。
嘭——
第一下棍子落在背上时,宋离耳中嗡得一声响,遥远的地方传来仲景的哭诉声,似在跪求沈忠手下留情。
嘭——
第十下棍子落在背上时,宋离忽觉当头棒喝,灵台一片清明。
仲景门下无女弟子,她虽在脸上抹了些香灰,被沈府之人认出是早晚的事,并不足奇。
小夫人吞金自尽,这一点怪不到她头上。楚子青之死众目睽睽,亦与她无由。
只是偏生这般巧,沈环、楚子青、小夫人,沈府里的这一连串意外都让她一个外人瞧了个遍,这声“煞星”倒似名副其实。
沈府这般门户多的是不可为外人道的隐秘。既被人道破了秘辛,失了颜面,总要有人来承受高门大户的怒火。
多管闲事的都督府动不得,声名在外的仲师父不可动。只她自己无所依仗,还敢再三入沈府。若无动作,倒似叫人看轻了沈府。
嘭——
宋离唇角轻勾。
来此世间匆匆二十载春秋,前面十年叫人捧着,享尽世间荣华,后面十年叫人护着,亦未遭过皮肉之苦,却不想生命尽处,还能见此等刁民乱象。
视线模糊前,宋离蓦然瞧见醉墨楼台,斯人回眸,身后天青山秀。一如那年京城三月,玄青水暖,公子宛立水中央。
幸甚,大都督仍不识她这破落户;幸甚,她已得见故人,了却心头一桩旧愿。
嘭——
若是今日沈府没有尽兴,改日必会迁怒都督府。若能叫他们撒够了火,不再迁怒旁人,她这偷来的命,亦算是值得。
唯憾京城路迢迢,父母泉下有知,可会怨她偷度浮生,不问昭雪?
“爷,再打下去,会不会出人命啊?”
宋离脸上时而甘之如饴,时而痛不欲生,动手之人止不住心颤。宋姑娘才貌双全,长洲城里人尽皆知。他虽不得不从主家之言,亦不想断送姑娘卿卿性命。
沈忠远远站着,淡淡斜睨了她一眼,一边却也知晓若是在院里出了人命,传出去对沈府声名无益。
“来人呐,”沈忠错开视线,懒洋洋挥了挥手,“’请’宋姑娘和仲先生出府。”
“是!”家丁齐刷刷收了棍子,半架着仲景,半拖着宋离,将两人“请”出了偏门。
“宋姑娘!”
斜巷春日晒得人眼疼。宋离刚咽下仲景塞进她嘴里的药,身侧寒风忽起,小四如秋叶翩落至她身侧。
“仲师父,发生了何事?”
小四一眼瞧见她背上斑斑血迹,眉心猝然成了死结:“我不过离去片刻,怎会如此?”
仲景面沉似水,一边替她看伤,一边唏嘘摇头:“沈府之人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说离姑娘是装神弄鬼的煞星……”
“岂有此理!”小四一拳挥到沈府墙上,双目愠火,“这长洲城没有王法了不成?不行,我得告……”
“不……”宋离紧闭着双眼,睫翼轻轻颤动,抬手攥住他的衣角
“宋姑娘这是何意?”小四垂眼看向她泛白的指尖,眉心愈蹙。
“不要说……”宋离眉心紧锁,气若游丝,一字一顿道,“沈府背后是赵珲之,不能……”
黄泉路前走一遭,宋离似沉湎身前事,一时忘了南城医女本不该知晓三皇子名讳。
听清她嘱咐,小四早睁大双眼,愣怔在了原处。
宋姑娘聪慧,却不曾想她对京中事也能如数家珍,更没能料到她能一眼识出都督府与沈府的相互牵制。
跟随自家爷多年,小四历来知晓二皇子不受恩宠,无心皇权。奈何大皇子早薨,他人总言嫡子为尊,意指吴后膝下二皇子当承大统。
因着这层关系,沈贵妃所出之子,三皇子赵珲之总将他视作绊脚之石。
若叫三皇子知晓都督府与沈府起了冲突,必会认为爷起了其他心思,此后蛰居南州的日子怕也不会平顺。
只是眼下,宋姑娘身负重伤,命悬一线,怎得心心念念仍是自家爷的处境?
她所图为何?
“这位小公子,先别说话了。”仲景举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快去找辆马车送离姑娘回家,得马上给她上药。”
宋离却仍紧拽着他的衣摆,甚至稍稍睁开泛红的双眼,乞求般望着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