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四双瞳骤缩,心头重重一跳。
本无挂碍?
父母亲朋俱在,知己两三同游,赏春色满园,品芳菲未尽,这才是宋离这般女子应做之事,怎的她的脸上只剩“眼看他楼塌了”之悲?
“宋姑娘你……”
“离姑娘,师父在前门候着了。”
杜衡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宋离冲小四摆摆手,急急应了一声,抓起手边物事夺门而去。
直到目送宋离与仲景进入沈府,小四才黯然回神,小心潜行至沈府西北角檐廊之上,极目眺望府中情形。
却说宋离入了沈府,一路低眉顺目跟在仲景身后,目不斜视。
少顷,头顶上方落下一大片阴影,前头两人跟着停下脚步。宋离听仲景师父缓声道了句“有劳带路”,那引路之人渐行渐远,她才默默抬起头,举目四望。
这一望却让宋离的心口猛得一颤,提着药箱的双手不自觉收紧。
头顶落荫不是他物,却是粉墙另侧的竹林繁茂,旁支斜出——小夫人的院落与乐来院北院只一墙之隔。
“走吧。”
宋离收敛形容,三两步跟上仲景:“仲师父,这院里一贯这般清静吗?”
仲景抬眼观望四处,蹙起眉心摇了摇头:“不似平日,以往小夫人的贴身婢女总会候在此处。幸得今日你与我同来,不然总不好直接进门。”
宋离凝目不远处的修竹黛瓦小阁楼,眉心不自觉蹙起。
沈二之死让此处别院陡然清冷并不足奇,只是眼下这般杳无人迹,更似故意叫人支开了仆从,却不知为何。
咚咚咚——
“夫人。”
仲景先她走到门前,轻叩了叩。
吱呀一声,那门无风自动,朝里敞开一条缝。像是主人知晓有客到访,故意留了门。
两人四目交汇,皆躬身敛眉,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女子闺房多脂粉香气,这小夫人的房中却无馥郁,反透着一股久不见光的陈腐气息。
宋离按下心头不定,屏住呼吸,抬眸看向里间。
一幕珠帘 间隔内外,外头阴沉,里头却有春光满室。那大开的窗口轻尘纷扬,像是无心斜出一抹春日疏影。梅花窗棂本只寻常,落到墙上却似停驻了光景。
从那窗口向外看,隐约可见粉墙黛瓦,绿竹随风。
风起处,竹声沙沙诉。
小夫人日闻竹林绕春风,心头所念何人,所惦何事?
“咳咳——”
仲景轻咳出声。宋离后知后觉两人已站了近一炷香时间,里头依旧无声无息。
宋离悄然抬眼,这才瞧见内室的另一端,春日不落的阴影里有一方美人榻,一眉目难辨的女子似半卧在榻上,一动不动。
宋离略作思忖,稍侧过身,轻声道:“师父,小夫人许是在小憩。”
仲景无声抬眸,又冲她轻轻颔首。
“堂中忙碌,不宜在沈府耽搁太久。夫人与我还算熟识,你且稍待片刻,容我先行通禀,再近前来。”
宋离颔首应下,等他越过珠帘,轻巧挪动碎步,转身朝墙边架柜而去。
雁过留痕。若小夫人同楚子青确有牵连,这房中或许留有证据也未可知。
仲景的请安声低低传来,宋离加快步子,急急环顾四处。
这房中样样精贵,处处奢靡,想来小夫人曾获恩宠一时无两。若是如此,知晓沈环三心二意,起了妒意似不足奇。
回首间,宋离瞥见柜前书案,文墨具齐却簇簇如新。
只扫了一眼,宋离心头便升出细微的异样。她近前细看,只不多时便发现了案头那一方格格不入的信笺。信上字迹齐整,勾划有力,只是那宣纸纤薄脆弱,似与其他纸宣造价迥异。
宋离眯起双眼。
妾年初二八,公子同舟渡
一别三岁长,我心寄子青
……
落霞绣花女,罗裙命本轻
……
宋离拈起信笺,正要细读,忽听内室传出“哐啷”一声巨响。她浑身一震,胡乱将信笺塞入袖中,疾步奔向内室。
珠帘嘈嘈不定,药箱落地那般振聋巨响,榻上那眉目如画的小夫人却仍紧闭着双目,面色安详,如醉华胥梦中。
宋离顾不得礼节,绕过仲景快步上前,而后双瞳骤缩,倒吸凉气。
想来是仲景远观小夫人神色如常,问过礼后又等了好一阵。直到久候无音,他逾矩抬头,才如她现在这般,看清小夫人眼下红坠非胭脂胜血,而是一滴真的血泪。
宋离心如坠石,缓了好一阵才被枕边那两锭金子吸引了目光。
“师父,她……”
仲景满目怅然,摇着头长叹了一声:“吞了金子,救不回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