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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医院签了很多次名字,然后麻木地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第二天,背着书包去上学,下学后,他下意识地坐上前往医院的公交。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很多人经过他,在那一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医院里没有他的亲人了。
即使陈嘉珏经历过很多次失去,可他依旧害怕失去,难以接受失去。
所以他想,不要再得到了。
得到再失去,实在太过残忍。
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夏未至后,他也从未想过自然又大胆地去认识他。
但他依旧像个沉迷拼图的人,从周围人的千言万语中,拼凑出夏未至的模样。
在发数学作业时,他总会把夏未至的作业放到最下面,这样的话,夏未至的周围人都拿到作业后,偶尔会喊住陈嘉珏,问他的作业呢。
那个瞬间,陈嘉珏就会如愿以偿——他就是想听夏未至用他的声音念出来他的名字,没有人知道这对于陈嘉珏的意义。
陈嘉珏不喜欢和人说话,也不喜欢和人触碰。这导致他大学时也没有交到朋友,唯一能说上话的就是林北。陈嘉珏总觉得,一旦说话或者触碰就会产生联系,而一旦产生联系,就在进行失去的倒计时。
所以,在陈嘉珏的规划里,不出意外的话,他会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夏未至身边,不用陪着他,待着就行。妥帖又小心翼翼地收好他的感情。
然而,意外总会出现。
被夏未至发现心意是意外,和夏未至谈恋爱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即使是在亲吻之中,陈嘉珏依旧心动又害怕。
如果夏未至也离开他,抛弃他。
会怎么样呢?
不可以的,不可以离开的。
于是陈嘉珏只能很用力地抓住夏未至的手腕,声音却带着乞求,脑袋搭在夏未至的肩膀处,小声说:“不要离开我。”
这句话,是陈嘉珏对夏未至说得最多的。
他总在害怕,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夏未至对他的感情,是不是因为想要弥补他十年的暗恋。等十年后,夏未至就会轻松又干脆地脱身离开。
陈嘉珏看着夏未至安静的睡颜,借着床头昏黄的灯,他看见夏未至露出来的瓷白皮肤上点点红斑,然后把手放在他小腹上,不切实际地想——如果夏未至能怀孕就好了,这样就能栓住他了。他这么善良,总能为孩子留下吧。
陈嘉珏以为他那些阴暗的想法藏得很好,其实并不是。
陈嘉珏在夏未至面前总是很笨,笨得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夏未至总能看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在顶峰时刻。
夏未至在摇摇晃晃中看得清他眼里的害怕,看得清他眼里的阴狠,更看得清他眼里的脆弱。
夏未至总是无奈又轻地叹一口气,然后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陈嘉珏就会很听话地停下,低下脸,让夏未至毫无章法地亲吻他的脸颊。
额头、鼻子、嘴唇。
停在他嘴唇处,半眯着眼睛,声音沙哑又含糊:“我不会离开你。”
每每听到这句话时,陈嘉珏就会像受伤的野兽,在他耳边发出很轻的一句呜咽。
夏未至每次看到陈嘉珏这种眼神都会心软,结果就是第二天腰酸腿疼,走路的姿势都很奇怪。
后来他觉得实在不行,向他所带的研究生们寻求办法。
有个研究生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没有安全感啊,那就给他安全感。找个东西给他套牢!”
于是夏未至在上完课后,就给陈嘉珏打电话,说去挑戒指。
挂了电话之后,陈嘉珏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恰好林北和陈嘉珏在讨论事情,林北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陈嘉珏说:“他喊我去挑戒指。”
林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什么?你是下面那个?”
陈嘉珏皱着眉头扫他一眼。
林北咳了两声,又坐了回去,小声为自己辩解:“这不怪我,怎么是夏未至喊你去挑戒指,这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吧。”
陈嘉珏看了眼时间,说:“十五分钟够了吧?”
陈嘉珏过去的时候,柜台上已经摆了三种戒指。
夏未至转头看见他,对他招手:“过来看看,挑一个你喜欢的。”
几步的距离,陈嘉珏走得很慢,他停在柜台前,眼睛看着戒指,嘴上问着:“怎么想买戒指了?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吗?”
“不是啊,”夏未至拽了拽他,陈嘉珏往他那边靠了靠。夏未至坐着,抬头看着他,轻笑着说,“给某人一点安全感。”
陈嘉珏表情依旧正常,耳朵很慢地红了。
“好的,”陈嘉珏还很正经地道谢,“谢谢。”
戴上戒指后,陈嘉珏确实很少露出那种一看就让夏未至心软的眼神了。
只会在某种特别的时刻露出来。
夏未至脸上潮红,轻轻喘着气,自暴自弃地主动去亲陈嘉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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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珏小半生浮萍漂浮,从未得到,只在失去。
如今得到一人,他想抓在手里,永远不放开。
而那个人,甘愿坠落在他的手里,永远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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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陈嘉珏就不会再放手。我们小夏记得多抱抱嘉珏,只要一个拥抱,不需要其他,陈嘉珏的心脏永远为你跳动。
番外
1.
夏未至生日前三天,陈嘉珏说要去北城谈个合作。
原本在做课件的夏未至立刻停下动作,转头看向陈嘉珏,问:“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要说在谈恋爱之后,陈嘉珏最显著的进步是什么。
那恐怕是敢逗一逗夏未至。
其实很快就能回来,陈嘉珏却故意说:“还不确定。”
夏未至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一笑,那种了然于胸的笑容让陈嘉珏觉得自己又被看透了。
但夏未至没说什么,轻轻点了下头,说:“好。”
2.
谈合作是个幌子,陈嘉珏一个人来到清城,先把行李放下了,其实他都没打算拿行李,但夏未至都替他收拾好了,他就只能拿上。
随后他打车前往清城大学,他站在门口,久久地伫立着,看着无数人从他身边经过,听着少男少女的欢声笑语,总有些恍惚。
高考完那年,也是这样。
陈嘉珏就站在这里,这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下,安静且沉默地看着校门口,想象着夏未至从门口出来的场景。
自然下垂的手突然被牵上,陈嘉珏一怔,然后不可置信地转头,看见了夏未至。
他垂下眼睛,对上夏未至的笑眼。
像是发现了宝藏,夏未至笑着说,“找到你了。”
十年前的夏天仿佛与现在重叠,十年前的夏未至仿佛穿越了光阴来寻找十九岁的陈嘉珏。
陈嘉珏喉头一哽,眼泪安静地从眼眶中掉出来,划过脸颊。
他开口,声音很哑,说:“我替你走过了附近。”
可是你却没有看见。
陈嘉珏迟了一年,才感觉到委屈。
夏未至对他说抱歉,上前一步,很轻地拥抱他,问他:“能不能再陪我走一遍?”
3.
陈嘉珏记得,当时他在地图APP上标注了许多个地方,有大型商场,有公园,还有景点。
当时他一到清城就买了一张纸质的地图,用签字笔认真地标注着。
等走完了每一个地方,地图上出现了一个类似圆圈的形状,以清城大学为中心,向外延伸。
可当时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机械般的冰冷,毫无生气。耳边是一阵一阵的热闹,陈嘉珏只觉得心中难过——这或许是他能为夏未至做的唯一一件事。
4.
陈嘉珏曾经觉得过去的记忆是很难被重塑的,时间越久,就越会深刻。
但现在,夏未至手里拿着那张十年前的地图,牵着陈嘉珏的手很慢地走着。
交握的手心里一片潮湿。
关于清城的孤单记忆被夏未至温柔地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