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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微白还有些不适应自己的字:“是了,临近年关,先生能来都是万幸。我又如何再敢奢求更多呢。只是天亮路滑,愿先生保重身体。”
谢微白将下人递来的大氅为周今裹好,然后将汤婆子给周今塞好。上了年纪,便是受不得凉的。他目送周今背影越来越远,突然他就他跪在通风门口,红了眼眶。
如同旧时对周今拜了三拜,只是没再出声。周今转身离去后没再回头,径直离开谢府。
“人都走了,你自己下去换衣裳。”谢必果理了理自己的袖摆,声音带了些不耐,“既然客人都走了,这样便就打住了。我还忙着呢!”
说着,谢必果从主位下来,从谢微白身边离开。
礼乐看到这阵仗额角冒出来了虚汗,客人走了,父亲走了,后面的东西他还怎么主持啊!
及冠礼这样他们父子还能搞成这样,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对方啊。
可是他现在根本不敢开口,不想让他们注意到自己。他真是点背啊,怎么就在这儿翻船了吗。
“州夏,这样的天气赶紧加衣裳吧。”谢自正扶起谢微白,将下人拿着的大氅披在谢微白身上。
谢自正这才正经打量起眼前的人。这些日子不见,州夏长高了许多,比起自己来也是不遑多让了。看着他,谢自正心想似乎记忆中那个弱小可怜的弟弟不见了。
不过这样也好,走一步看一步,现下这狗皇帝也活不了多久了。想到这儿,谢自正心情更好了。
于是他对谢微白说话更加温和:“我知道你是担心老师,也是舍不得老师。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你自己的身子也重要的紧。”
“兄长说的是,是我愚钝了。”谢微白僵着脸扯了一个笑,身上应当是元颂给他加了些什么,寒风并吹不到他。
但这样并不是个事儿,他记得元颂并不能用多灵力,不然又会疼。
他乘着谢自正的话便跟着下人往内室去换衣裳了。今日及冠,后面本就准备好了行完礼后换的衣服,倒是省事。
等到谢微白换好衣服后,那股若隐若现的光亮便隐秘消失了。
作为被施法人,谢微白的感触是很深的。那就像是春日的暖光骤然从自己身上剥离开,只是恰好这时候自己又倚在一从暖火边上。
温暖不及春日,抵却冬日也算尚可。
只是不知道刚才那段时间耗费了元颂多少灵力,他是否现下又是疼痛的紧。
谢微白想到这儿,心就一抽一抽地疼。身边的氛围不自觉就冷了下来。旁边刚来的下人似有所感,抬眼看向谢微白,看到他那冷然的眼神,吓的袖子里的手有些微微发着抖。
他不知道怎么谢二公子一下子好像心情不太对。又害怕会和自己伺候的不好有关系,更可能的应该是二少爷在老爷那儿受了气,指不定要撒出来呢。
他们有钱人家都是这样,他们这些被卖进府里头的,命都归买家了。
他害怕自己要受罚,想到听闻的各种权贵草菅人命的事儿。努力撑着胆子想要试探一下。
他抬起头刚要张口就直直对上谢微白的眼睛,那里面的寒意似乎要将目视所有吞噬,下人没忍住身子也抖起来了。
别说试探了,他连话都不敢说了。
谢微白见门口边上的那个生面孔莫名其妙地抖觉得奇怪的很,他不免多看了那人几眼。
结果就是那人抖得更厉害了,谢微白有些语塞,模样瞧着更冷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他心里面想的只是,他有那么恐怖吗?殊不知那下人心里都想好了自己的死法了。
谢微白和那下人的模样映在钟幸的眼里,他莫名觉得好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只顾着自己心里面的事儿。这样牛头不对马嘴,钟幸实在是觉得好笑。
他憋着笑靠近谢微白身边,点了点他的右肩头。
动作熟稔,轻灵挑逗趣味跃然纸上。
谢微白闻到了熟悉的花香,心头镇定下来。他若无其事地让屋内所有的下人离开,然后自己又检查了一遍四周是否还有人,再阖上门。
随着门隔绝出一个封闭的空间,钟幸解除了符咒,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然后他的丝毫不掩饰地将谢微白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谢微白也没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被钟幸打量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带着融融笑意的。和刚才那快冻出冰碴子的眼神截然不同。
“你来了。”谢微白走近钟幸,将头贴在他的肩窝,以一种依赖的姿势靠在钟幸身上。他的声音不免染上了些委屈,“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钟幸轻轻拍了拍谢微白的后背,笑着安抚情绪有些失控的谢微白:“怎么会,我绝不是一个失约的人。”
小意温存了片刻,谢微白整理好心情。却又是将钟幸搂在怀里。钟幸有些诧异,但没有反抗,就这么让谢微白抱着自己。
毕竟让人家担心了一个晚上,总得给点利息是吧。
钟幸听见谢微白在耳边呼出一口热气,然后不出所料的,他松开了手。钟幸抻了抻腰,他肩膀处的骨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瞧着钟幸一脸无所谓又带了些懒倦的模样,谢微白垂着眼开口:“你身子还好吗?”
“嗯哼。”钟幸点点头,似乎怕说服力不够,顺便对着空气打了几拳,拳风带出了些破风声,“好的不得了。”
谢微白忘不了钟幸昨日离开之时的模样,更忘不了他旧疾复发的痛苦模样。但他知道,如果钟幸不想让他知道,无论怎么样,他都是不会说的。
问了也是白问,他很清楚钟幸。
但他也不清楚他,他知道现在的他,他不知道他的过去。他不相信钟幸多么喜欢他,更不相信他说自己和他有缘才和自己在一处这些年。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秘密,这些东西让他们近在咫尺,却又远如天涯。
谢微白不自觉地摩挲着袖角,可就像刚才一样,元颂只会告诉自己他会告诉的。自己能知道的只会是他所想让自己知道的。
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些和自己密切联系,但自己却分毫不知。
他不喜欢命运被别人抓着,哪怕是元颂。与其说不喜命运被别人掌控,更应该说他厌恶命运这个东西。
他厌恶听见说一切天注定,万事顺应天。尤其是每个人从一开始就被安排好了未来的所有。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那个人的请求,他想要看见一个明亮的截然不同的未来。
“那就好,我害怕你难受。”
他不追问,他会自己找到被元颂藏起来的东西。
钟幸弯着眼睛笑:“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和你说几句漂亮话了。”
钟幸调笑着说各式各样的漂亮话,最后他对着谢微白略一拱手,还眨了眨眼睛:“无痕日安,恭喜谢小郎君及冠礼成。”
谢微白看到他这幅模样还能说什么呢。
他捉住钟幸的左手腕,低声细语:“我想到时候了。”
隔得很近,气氛有些微妙。钟幸怕自己定力不强,随意找了个焦点盯着,防止自己走神。
谢微白现下是垂着眼皮的,有些干燥的嘴唇一张一合嗯。他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钟幸有些愣怔地看着谢微白的垂着的右眼皮,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生了一颗小痣。
颜色浅淡,随着谢微白抬眼又被折进眼皮的褶皱里,隐没不见。
等等,谢微白抬眼了?
钟幸这才恍然发现,自己还是走神了。走神在谢微白那颗眼皮小痣里。
“我方才说到哪儿了?”谢微白并没有生气,也不讶异他会走神。毕竟这事儿同他关系并无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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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说到你要出谢府。”钟幸只是对着谢微白的痣发了会儿神,并不是真的半点也没听。从善如流地回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