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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芽了。”一个身着藏青色衣袍的男子声音有些哑,他想要伸手触及那残枯枝条上新抽出的一抹绿,但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他语气有些恍惚,“涪阳,枯木竟也可抽芽吗?”
谢自正看到抽芽的枝条也是微微一愣:“不知。”
钟幸打了个呵欠,他知道了这树是这谢大人用来悼念亡妻用的。也从述中的絮絮叨叨里知道了他自亡妻故后便没有再娶。他同他妻子的情意非常人能所及。不过看起来这情并没有分给他的儿子。或者说是小儿子。
他在心里默默回答这位谢大人:“枯木当然不能抽芽,但我能帮它呀。”
“父亲安,阿兄安。”谢微白走近谢必果和谢自正向两人问好。
谢必果看不出心情,谢自正倒是很高兴,几步移到谢微白旁边:“州夏,你也来了。平日你总是不出院子,今日出来走了也少闷在那院子里,闷坏了就不好了。”
“是。”谢微白笑着点点头。
谢自正:“你今日出来也是听说这杏树抽芽了。”
“是。”
谢必果皱着眉打断两人谈话:“那你消息倒也灵通,不出院子也能知道府里头发生了什么。”
钟幸听到谢必果的话眉头一皱,这怎么听都感觉是在说谢微白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的感觉。他直觉接下来谢微白会被刁难,可谢微白不也是他儿子吗?
钟幸看到谢必果侧过头和谢自正说了些什么,面上又带了些笑容。正回来看向谢微白时又是一副冷然不理事的模样。
那也真不怪谢微白小小年纪就想是不是自己克死了母亲了,你瞧他爹那样,就是引着他这么想。
“是这样的,老爷。”述中有些紧张地开口,“事儿是我跟小少爷说的,小少爷没有……”
谢必果闻言直接皱起了眉:“他都还没说什么,你倒争着说。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竟也学这些下作玩意儿,你都学了些什么?”
钟幸不满地皱起了眉,还真是活久见了。同样都是自己的儿子,谢自正住西边热闹的院子里,谢微白就住在东边冷清的院子里。况且谢自正有几个小厮,站他边上的就有四个。谢微白呢,就那一个述中,那便也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谢微白低头轻声道:“跟着夫子学了《四书》,《五经》。”
谢必果讽刺道:“我没问周先生教了你些什么,我问的是你自己偷偷学了些什么。好的不学,净学些歪门邪道,蛊惑人心。”
谢微白用力攥住自己的手,一言不发。谢自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劝道:“父亲,别再说了。”谢必果似是还没有说尽兴,但碍于大儿子的劝阻,最后只是气愤地哼了一声。
“你要看的也看到了,回你那院子好好待着去吧。”谢必果眼底透出浓浓的不耐,“别在外头招惹是非。”
谢微白的指尖攥的都有些发白,他跪在地上,声音很稳:“是,父亲。”
在经过谢自正时,他伸手拉住了谢微白,温言安慰:“州夏,莫要担心。过段时日,待阿兄考完便带你去外头玩。”
谢微白白着脸笑了笑,脸上的难堪遮也遮不住:“那州夏就先谢过阿兄了。”
谢自正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终了什么也没说,他松开了谢微白的手,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影一步一步远离他们。述中忙跟上去,也走了。
待到谢微白背影都看不见时,刘叔才让其他人回自己位置上干自己的事儿去。偌大的院子顿时就剩下他们三人。谢自正轻声道:“父亲,何至于此。”
谢必果只是看着那抹绿半天不作一声,刘叔感觉自己的腿有些麻了,和谢自正说了离开后又是一阵,谢自正也快站不起了。谢必果经过他身旁时轻声道:“至于。”
谢自正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忽然觉得一阵胸闷,这定都的天也是压的人喘不过气。可是这俗世这般大也不过都是牢笼,哪里都是牢笼。谁又能逃得了。
他回到自己院子里,夜里他提笔写了封信。递给了身旁的小厮:“送到望舒楼。”
那小厮点点头,转身离开。
述中跟着小少爷回了院子,但他没有去安慰小少爷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里。无他,他不知道怎么说。
他虽说是个书童听着也会些什么。毕竟小少爷听夫子讲课的时候他也跟着听着。但他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他嘴笨。别到时安慰少爷不成又给少爷添堵。
谢微白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半晌“呵”了一声。自己该认清的,早该认清了。父亲是如此厌恶自己,他在看自己时眼底透出的是浓浓的厌烦,转头看向阿兄却又是温和如春风。
他总是没有可以依靠的,阿兄说待他考完便带自己出府玩。可是春闱完了还有殿试,殿试完了他就要去做官了。做了官哪有时间带自己出府,还不是得像父亲那般常常与书案作伴。
况且阿兄如今也已十七有余,听闻来说亲的人也不少。待到阿兄娶亲生子哪里还能在乎自己。所以,自己总是没有人可以陪的。
结果他一抬头就看见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什么……”他在看见是钟幸时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你都没发现我。”钟幸闷闷道,声音里满是委屈,“我都站你面前好久了,你根本就忘记我了是吧。”
谢微白的手松开了些许他连忙反驳:“没有的事!”说完后他看着钟幸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他说一直陪着自己,那他是不是……是不是也看到了父亲如何待自己?他会说什么呢?会不喜欢自己吗?
钟幸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一样笑着哄他:“别担心,我总在你身边。听你哥哥那语气,你是还没有出过府吧?”
“嗯……”这话的意思是看到了吧。
钟幸调皮地眨了眨眼:“那也不用等你哥哥了,明日我便带你去见见世面,让你见见定都有多大。”
谢微白拧紧了眉头犹豫道:“我明日还有夫子的课要上。”
钟幸无所谓道:“那算什么?我到时捏一个似你的小人便是了。”
“你不懂,今日我若不听来日便也不好学后头的东西了。”谢微白认真道,眼里带了些落寞,“那出府上街也不过在外头走两圈,热闹会儿,哪里好了。”
钟幸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用力抱紧了他:“那好吧,不要担心,我总会陪着你。”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哪怕有朝一日你如前世一般离去,我也会陪着你的坟墓,与你诉说短暂永恒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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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会好好的。
第6章 第 6 章
这日钟幸如往常一样在市井间行走探查各路消息,顺便挑拣些小微白会喜欢的东西。付推给的任务很快就完成了。他按着微微发烫的传音符给江朝那边递了消息。
今日事既然做完了,那自己该去找小微白了,他该等急了。想到这儿,钟幸忍不住轻笑出声。
但他却没想到在路过一家茶馆的时候听到了似乎与旧人有关的故事。他看着手里头的东西,犹豫了下还是进了那茶馆。
进去了那说书人的声音就更大了,他这时候他还时不时夹杂着些“谢谢诸位”一类的话语。下面听书的正说的热火朝天,吵的钟幸头疼。
“……那女妖魅惑了那书生,那书生就被那女妖给破了身。”说书的人压低了声音,“那妖物得了那书生的初次便深觉那书生无趣又好色,不然为何他们相识不过短短几日,他便同她共享鱼水之欢。那妖是这样想的,还在第二日邀了那书生,预备同他恩断义绝。可那书生却不是,他深爱着那妖,只盼着同她成家,甚至还想和他那门当户对的青梅退婚。结果那日他一去便是那妖要同他划清界限。”
一个男人啐道:“要我说那女妖算什么,不知道和多少男人上过的东西也还有脸挑三拣四。”
“要我说那书生也是愚笨。”另一个男人抬高声音指指点点,“这么轻易就能上的女人也想和她共度余生。要我说还是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这种女人做妾都是抬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