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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时已经不早,顾翕径直去洗了澡,出来时,发现顾云开一个人坐在客厅,似乎在看文件。
顾翕脚步顿了顿,走过去,说:“舅舅。’
顾云开太起眼,不知道时灯光关系,还是什么原因,他竟然在顾云开的眼角看到了细纹,这时他突然有岁月洪流从身上碾过的错觉。
”生日快乐,舅舅。“
顾翕说道。
顾云开缓慢地露出一个笑容。他平时时很少笑的,在公司里或是日常,只是微微抿起嘴角,让别人觉得那只一种施舍的神情,顾翕很少见到他开怀大笑的样子。也许陵瑾珏见过吧。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顾云开时,是把对方定义成一个高大英俊但又冷漠的青年,而现在,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顾云开也已经变成了一个高大而微微圆润的中年男人。
“谢谢。”
顾翕总不能再说一句不客气之类的话,那就太奇怪了,根本不像是家人之间的对话,所以他只是点点头。但又没有立刻走就看着顾云开低头看文件的神情。
他心里疑惑这是顾云开第几个生日,又疑惑顾云开身边有没有情人或是伴侣,他现在已经不想顾云开合陵瑾珏的暧昧关系了,如果要结婚,两个人早就结了。
只是此刻,诺大的别墅里,外头夜色尽深,落地灯也只是照亮了一个人影子,这样的顾云开,看起来有些孤独,这种孤独,让顾翕觉得有一丝胆战心惊。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就存在的模模糊糊的猜测,就仿佛是那些带着孩子的单亲家长,有很多都选择独自拼搏而不结婚,怕的是小孩子无法接受另一方的加入,就像顾翕小时候,敏感又多疑,他不认为顾云开会完全不知道他对陵瑾珏合陵愿的抵触。
或许,会不会,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
但现在他已经不抵触了,至少在他读大学后,基本就搬出了别墅,他没办法再说服自己去干扰顾云开的生活,为那个曾经自私的自己。
见顾翕站着还没走。顾云开太起头,目光微微动容,问:“有话和我说?”
第三十一章 东窗事发
顾翕尬笑了一下,说:“没,您早点休息。我先去睡了。”
他只看见顾云开点了点头,就自顾自回房间了。
房间的被褥有漂洗过的气味,不算陌生,但也不算熟悉。但无法一躺上去就安眠,他回想起晚上吃饭时的场景,想起了陵愿和陵锦珏之间的亲密关系,他划开手机,却不知道要给谁发消息,无聊地逛了一会微博,看微博上的键盘侠们如何对一个在颁奖典礼上出丑的明星冷嘲热讽,他点开了那个明星摔倒的动图,看着那幅场景,忽然觉得有些同情,顾翕是那种同情心几乎为零的人,就算看到路边的流浪猫围着他讨食物,也会当做烦扰地走开,也不会对小孩子有特别的感情,因为那种弱小的,需要依靠别人生活的生物,本来就应该被优胜劣汰,自然淘汰而不是靠人为地救助而或活下去。
他认为自己也是那些应该早就面临死亡的人。
只是顾云开发了善心,将他捡回来。
他以前经常想,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人期待他的降临,没有人需要他。
顾云开也不需要。
他多余得像一个在潮湿角落里长出的蘑菇。
他以前最爱地就是在衣柜里发呆,明明本来对黑暗的紧闭的空间如此惧怕,却在顾安月死了之后,受虐一般地重复着这种行为来找存在感,伤痛即存在。
他坐在衣柜里,听自己的呼吸,幻想顾安月还在门外,尖叫着,跳舞着,将一切家具都推倒在地。
他等着头顶的斧头落下来。
但是没有。
有人坐在了衣柜外面,说:“哥哥,我陪着你。”
那是一种清脆的,又充满了早晨雾气的声音,仿佛太阳还没升起之前的幽静和苍白。
顾翕说:“我不想看见你。”
那人不依不挠,说:“哥哥看不见我。”
顾翕心烦,说:“我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那人说:“那我不说话,坐在这里,行不行?”
他仿佛可以想象对方脸上又挂起那种人见人爱的纯真笑脸,不带一点矫揉造作的成分,仿佛是天然地就这么纯洁无暇,讨人喜欢。
越是推开,越无法真的摆脱。
顾翕在衣柜里气得睡着了,他一觉醒来,不知是何年何月,打开柜子门,一脚踩下去就踩到了陵愿的膝盖。
他绊了一跤,陵愿叫了一声。
顾翕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这里?”
陵愿睡眼惺忪,又露出笑容,说:“我一直在这里啊。”
你看,简直就是牛皮糖,又甜又腻,渗得牙疼。
顾翕看着那个衣柜,他不由自主地下了床,打开柜子,里面还整齐地放着一些曾经他的衣服,柜子里有股陈旧的气味,但是不难闻,好像有种记忆在里面完好地保存了很久。
但是现在顾翕已经没有想要再钻进去的冲动。
他看着衣柜里狭小的空间,仿佛看到了在里面哭泣的自己。
“别哭了。”
顾翕听见自己的声音,陌生又柔和。
“你别哭了。”
他伸手扶住了衣柜门,抓紧。
但心头却涌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恐惧和战栗。
顾安月的声音又在他耳边浮现。
“我为什么要生你,生你有什么用!”
她推搡着,将他推倒在地,恨意充满了所有的视线。
“都是骗子,男人都是骗子。”
衣着华丽,面容精致的顾安月,在他面前哭得像个疯子。
顾翕倏地把衣柜门拉上,心脏砰砰直跳。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将他从恐怖中拉了回来。
“哥哥。”
他迫不及待听到陵愿的声音。
“我呆不下去。”
顾翕抓着手机,视线涣散地说。
“我一个人不行的,陵愿,我不行。”
他像是很多年前疯魔的前兆,一遍遍拉着陵愿的手。
陵愿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一下子从房间里出来,要出门。
“怎么了?哥哥别怕。”
顾翕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他在房间里犹如一个幻觉症状发作的病人一样来回走动。焦躁,充满了不安。
“你快来。”
顾翕走到了角落里,蹲了下来,他像个要回到洞穴的竹鼠,缩在一起。
“我不想一个人。”
陵愿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奇怪的是顾云开并没有在家里,或许出去了,他一向忙碌,谁也管不着,而顾翕已经没办法去想其他的事了,只是看到了陵愿,就冲了过去,抱着对方的脖子,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陵愿将他抱起来,安抚道:“我们要呆在这里吗?不然出去好不好?”
陵愿就像一个镇定剂,让顾翕原本四处没有着落的心脏稍微安宁了一些,他点点头,十分委屈。
“我讨厌这个房子。”
陵愿亲了亲他的脸,又托着他的脖子,说:“那哥哥想去哪里?”
顾翕抱着他,眼神带着一丝害怕,但又十分依恋陵愿身上的味道。
“你看见过顾安月吗?”顾翕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陵愿知道这个名字,但是他以为这是顾翕的禁忌,而顾翕也从没在他面前提到过他的母亲。
刻意回避,避如蛇蝎。
陵愿专心而温情地看着他,低声说:“哥哥的母亲。”
顾翕一点也不对“母亲”这个词有任何美好的触动。
“我小时候老是在房间里看见她,她在墙边跳舞,穿着白色的裙子,还对我唱歌。”
这是连顾云开也不知道的事,而那时候顾翕刚来别墅,老是在半梦半醒之时看见这种场景,从恐惧到麻木,他不敢说话,因为怕顾云开会认为他有病,他或许也像顾安月一样,流着精神病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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