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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过来些的子昙费力地挪动了几下身体,挺了挺酸痛的后背道,“云…公子怎么来了,你…见过先生了吗?先生可还好?”妘挽强忍着泪水,点头道,“先生很好,他一直很牵挂你,他让我告诉你,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因为活着才有希望。”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子昙,此时却小声啜泣道,“都是我没用,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救不了先生……”妘挽安慰他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了很多,先生说纵然世事变迁,只要心中坚守的初心和道义,就可以代代相传,薪火不息,那么现在失去的一切便都不重要了。”子昙呆呆地看着妘挽,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云公子,该启程了。”妘挽回头,正对上一脸阴郁的凤凛,妘挽起身,向子昙拜别离去,只剩子昙默默地注视着妘挽离去的背影。
正欲登上回程的马车,妘挽问凤凛道,“殿下准备怎么处置叔弋先生的弟子们?”凤凛沉声道,“这是国事,你不该问。”妘挽仍继续问道,“殿下您会杀了他们…是吗?”凤凛冷笑道,“刚刚明明对着旁人还是柔声细语的,眼下你似乎有求于本宫,语气却是这么的生硬。”妘挽道,“那若我肯低声下气地求殿下,殿下肯放那些人一条生路吗?”凤凛怒道,“后宫干政是大忌,桀,好好送云公子回去,这些天不安稳,云公子还是在家里好生待着,不要出来了。”说完便转身而去。
送走妘挽后,凤凛就去见了叔弋,“先生,人您已经见了,应当了无遗憾了吧?”
叔弋道,“殿下,在下最近想明白了些事,不知对否,想请您指点一二。”
凤凛笑了笑道,“先生请讲。”
叔弋道,“俎方遇害的消息传到炎国不久,炎国便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集齐三十万兵马向北凌发难,不是因为殿下用兵如神,而是殿下早就知道俎方在北凌会出事,所以提前布置好了一切,至于殿下为什么知道俎方会出事,那是因为加害俎方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在来寒庐的路上服了毒药,制造被人加害的假象,就是为了污蔑在下……”
凤凛看着叔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叔弋继续道,“其实殿下…应该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布局了吧,每每王上与在下推行新的政令,不仅遭到亲贵们的各种反对,甚至还有不少市井百姓的横加阻拦,那时在下就在想世族的阻扰不可避免,可那些百姓呢?很多政令真正的受益人正是他们啊,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如今想来这也应该出自殿下您的手笔吧。可时至今日,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殿下的三十万人马明明已兵临邺城城下,一鼓作气拿下邺城,甚至整个北凌都并非难事,为什么,为什么殿下…那么轻易地就放过了这个机会?”
凤凛踱步来到窗边,推开窗子,朝日西斜,晚霞映空,“先生养过蚕吗?幼蚕进食桑叶,虽然每次只咬一小口,且进度缓慢,但最终也能将整片桑叶吃光。如今的炎国就像一只幼蚕,而整个九州便是那片桑叶,眼下炎国适宜韬光养晦,不宜过早树敌太多,为了区区邺城就成为诸国眼中的威胁,并不值得,只要炎国一直在成长,那整片桑叶迟早是炎国的囊中之物,这便是“蚕食”之法。先生眼中只有北凌,而本宫眼中却是整个九州。”
“哈哈,好,好,殿下好谋略,好谋略啊。”叔弋笑道,“以退为进,着眼全局,有殿下在,炎国无忧矣啊,哈哈…”凤凛关上窗,向叔弋一拜道,“先生,一路走好。”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是夜,东宫内,桀将从扶眉山带回来的书文呈给了凤凛,凤凛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刻打开,问桀道,“人呢?”桀道,“启禀殿下,叔弋写完后便自戕了,其尸身按殿下吩咐,葬在了扶眉山脚。”凤凛又问道,“那些弟子现在何处?”桀答道,“启禀殿下,属下已经他们关至刑狱,等候殿下吩咐。”凤凛道,“不急,倒是太子妃那里,你多留意些,虽然面上没什么,但以她的性子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桀道,“属下明白。”
凤凛摆了摆手示意桀退下,整个书房内便只有凤凛一人,只见他缓缓地打开书文,入眼竟是一片猩红,这是一张用鲜血写成的罪己书,“叔弋之罪,罪在当下,其数条条,其恶昭昭,上不能辅国主,安定社稷,下不能抚百姓,覆衣裹腹,空有凌云之志,却行卑劣之道,呜呼惜哉,呜呼悲哉……”凤凛读到此,“啪”地一下合上书文,自言自语道,“不愧是大家风范,罪己书写得都这么有讥讽之意……”
次日,凤凛便将叔弋的罪己书呈于了朝堂,并告之众人,罪人叔弋已经自戕。看到事情终于有了一个较为圆满的结果,武王皱了多日的眉宇,一下子舒展了许多。凤凛道,“父王,罪人虽然已经伏法,但其毕竟曾在北凌为相,还算有些根基,被他这么一闹,炎国和北凌的关系怕是要疏远不少了。”武王道,“太子所言极是啊,炎国与北凌毕竟相邻,不能因为一个罪人,把大家的关系闹僵了。太子有什么想法吗?”凤凛道,“启禀父王,儿臣提议,在炎国亲贵中选出一名适龄的闺阁女子,封为公主,嫁于北凌,两国缔结姻亲之好,关系自然更胜从前。”武王笑道,“嗯,不错,太子如今办事倒是格外周全了啊,那这件事就由太子全权做主了吧,哈哈。”凤凛道,“谢父王,为父王和炎国分忧是儿臣的份内之事。”鸣鸾殿内,殿上武王喜笑颜开,殿下众臣齐乐融融。
东夷的丞相府内,听着陆暮笙带来的消息,陆云青眉头紧锁,“看来这次炎国又险胜一局,笙儿,炎国的那位太子入朝堂不过才几年光景,纵横之术倒是用的得心应手。”陆暮笙道,“父亲说得没错,没了叔弋,北凌就失了国运,前朝那些鼠目寸光之辈只会动摇北凌的根基,如今轩辕氏之女又要入主北凌后宫,虽然北凌国主已有发妻,但既是缔结姻亲之好,轩辕氏的位份自然不低,如此一来北凌离亡国不久矣。”陆云青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别院的那些人如何了?”陆暮笙道,“额,还算稳妥。”陆云青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他们……也该动动了,机会可不会从天而降,笙儿,你懂为父的意思吗?”陆暮笙低头道,“父亲,孩儿明白。”
潋芳馆内,紫鸢正听着属下打探回来的消息,“姑娘,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黎国数得上名的重臣里姓肖的,便只有曾执掌黎国王宫三千护卫军统领的肖白,这肖白在黎国王宫被攻破之日已然身死,其确有一子下落不明,年龄也与那小子相仿。属下还查到,那个别院的人大约是一年前才住进去的,约摸七八个人的样子,领头的好像还是个女人,按他们来东夷的时间推算,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的三个月左右,而且,那个别院背后真正的主人…姓陆。”听到姓陆,紫鸢立马打起了精神,道,“若别院里的真是绑架炎国太子妃的那群人,陆家怎会出手保下他们?太子妃可是他们东夷的公主啊,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别的隐情?”探子道,“这个……属下就不知了。”紫鸢想了想道,“看来这一次我要亲自出马了,毕竟他是眼下唯一的突破口,这次要格外谨慎,陆家可不是好惹的。”探子道,“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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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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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叔弋的死讯在惠阳城中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妘挽并没有像丹夏、辛禾料想得那样伤怀,因为妘挽明白,虽然叔弋先生不在了,但他走得安详、释然,比起那些在这世间负重前行之人其实要幸福得许多,况且她心里最挂念的是如何完成叔弋先生临别时的嘱托,这是对叔弋先生最好的慰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