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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员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走到谢南观面前蹲下,伸出手想要去探他的额头。
但还没探到,时薄琛就抱着谢南观往后紧了紧,眼神也想野兽一样警惕。
管理员瞬间恼了,“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告诉你,这雨如果下得更大,你们就别想下山,至少得待个三天三夜,说不定这屋子都会被冲踏。他要是发烧了,被困在这里,你就别想他能撑过来。”
顿了顿,他又不经意间看到时薄琛触目惊心的脚腕,看得自己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还有你的伤口,疼不死你!要是感染了,你就别想要你的脚了!”
一大堆话像炮弹一样往外蹿,时薄琛现在失血过多,压根听不进去。他只听到了几个关键词。
发烧,撑过来。
他猛地回过神,伸手去探谢南观的额头,竟然滚烫如火。
时薄琛顿时慌了,无助地看向对方,眼神空洞。
管理员看着这么高大一个男人,露出脆弱无助地样子,动了动嘴,终于还是没忍心继续说狠话。
他只是拍拍对方的肩,催促:“趁着雨还不是最大的,山洪还没爆发,我和你一起把他背下山。”
说着,站起身就要去背谢南观,却被男人拒绝了:“我来。”
时薄琛撩了一下谢南观滑落到额前的碎发,温柔地看了一眼他,继而很快就将他背到背上。
管理员眼睁睁看着时薄琛脚腕处的血崩得更厉害了:“你的伤……”
还没说完,他就看到时薄琛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走去。
管理员烦得咬咬牙,嘴里虽然骂骂咧咧,却迅速拿起一旁的雨伞急忙跟了上去。
-
谢南观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在梦里,他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明明已经精疲力竭,可他还是仍然不停地往前走。理智告诉他应该停下,可他无法,只能不断地迈开步伐。
终于,在路的尽头,他看见了光亮。
光亮之中,他看到了时薄琛。
是17岁的时薄琛,穿着校服,露出温和但又青涩的笑容。
谢南观错愕地低下头,却发现,自己也身穿当年的校服。他怔怔地抬起头,只见少年时薄琛已经向他张开了怀抱,微笑着等着他。
他一动不动。
他知道是梦。
不然17岁的时薄琛,怎么会知道他,又怎么可能会想要拥抱他。
那个永远发光的少年,是看不见始终站在台下的他的。
与其在梦里昙花一现,但不如就不要开始。谢南观并没有走过去,只是定定地站在那儿,想要等到少年时薄琛自己放弃。
可是没过一会儿,没有等到谢南观的少年时薄琛就背对着光芒,笑着走过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先一步拥住了他。
满满的拥抱,将他抱了个满怀,只露出一双错愕茫然的目光。
扑通,扑通。
谢南观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小鹿乱撞,怎么也控制不住。
少年时薄琛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环住他的腰,轻轻地抚上他的背。
心跳声越来越大,谢南观的耳边充斥着“扑通扑通”的声音。
“南观。”少年时薄琛的声音还带着青涩,他轻轻呢喃,独属于少年的气息包裹住了他,“南观,我看了你好久。”
看了他好久?
谢南观怔住。为什么会看了他好久?
明明是他注视着那个耀眼的少年,将这场没有结果的心跳藏在了绿意不绝的盛夏。
他还想再问,少年时薄琛已经后退了一小步。
温暖的怀抱被冷风灌入,他轻轻打了个哆嗦。然而这次少年没有再靠近他,仅仅只是在一步之遥注视着他,目光温柔至极。
他沉默地等着,似乎知道少年要对他说些什么。
“南观,”少年时薄琛终于对他说,“我爱你。”
第60章
谢南观苏醒过来的时候,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时薄琛。
没办法,这个人趴在他的床边,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整张脸埋进他的掌心,这种触感实在太过明显,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头还在抽痛,谢南观勉强坐起来,直起上半身。他看向时薄琛。
男人睡着了。
他穿着病号服,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前,脸上也有好几道还没结好的疤,下巴也长出了胡渣,少了平时的严整和自傲。可即便如此狼狈,男人的气质也仍然矜贵,相貌好得宛若塑刻的雕像。
窗外阳光明媚,甚至有鸟啼叫的声音,一切都很平和,而不是不是他昏迷前所看到的昏暗,和那漫无止境的雨声。
淡淡的阳光洒在时薄琛的头发上,鼻梁上,还有阖上的眼睛。
一切都太过美好,美好得不像话。
可谢南观仍然记得,被锁在小木屋时,他的恐慌,他的无法抑制的颤抖,都被无限放大。
而现在,他被救出来了。
被时薄琛。
就在这时,时薄琛握住他的手骤然紧了紧。
谢南观垂眼看去,只见时薄琛仍然没有醒,但眉宇紧蹙,额头布满了冷汗,可握住他的那双手,始终没有松开。
看着男人犹豫了片刻,谢南观轻轻往后抽了抽手,可是一旦用力,男人就会抓得更紧,丝毫不让他动弹。
“别走……”时薄琛低声呢喃,几近是央求。
谢南观微微一顿,手也停止了抽出来的动作。
时薄琛的眼角滑下了泪:“南观……”
谢南观终于放弃了动作。
大概是察觉到了谢南观的犹豫,时薄琛的薄唇微微勾起,鼻翼抽了抽在小声啜泣,脸上露出了单纯的笑容。
可眼角的泪却大把大把地滑下,打湿了他的掌心。
谢南观沉默地看了他一会,继而转头看向了窗外。
一片阳光灿烂。
-
落日之际,时薄琛从梦魇中猛地惊醒之后,第一时间就抬头去找谢南观。
结果发现对方的床位上空空如也,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醒,又去了哪里。
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时薄琛脸色煞白迅速起身就要往病房外冲,却在转身的那一刻,迎面对上同穿着病号服,正好走进来的谢南观。
谢南观的手里拿着一束小小的向日葵,看见时薄琛醒了站在那儿,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走过来,对他说:“你醒了?”
时薄琛迅速从发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连忙走过去查看青年的身体:“南观,你没事吧,你在山上高烧昏迷了,我......”
很担心。
时薄琛顿住,他不敢对谢南观说接下来的话。
如果他很担心,那他为什么还要让谢南观一个人下山,又冒着危险返程来找他?如果他很担心,为什么会害得谢南观被锁在木屋里,差点遇上山洪爆发?
时薄琛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自责和诘问,一遍遍不断地质问自己。
他差一点,就害死了谢南观。
时薄琛咬紧牙关,抑制不住地在发抖。
谢南观听到一半,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抬眸看向时薄琛。只见这人又垂着头,肩膀耸着,身后不存在的尾巴也垂着,一副陷入自我怀疑和失落的模样。
谢南观犹豫了半晌,才将手里的向日葵放进床头桌上,问他:“看见我醒了,不高兴?”
“不是的!”时薄琛立刻抬起头,眼尾泛红,“你昏迷了一个星期,我每天都在祈祷你能尽快醒过来!我每天......”
说着,时薄琛小声地啜泣,再也说不下去。
在谢南观昏迷的一个星期里,他恨不能躺在床上的是自己,而不是他的南观。
每一天,他看着青年紧闭着的双眼,都只能无措地亲吻他的眼睫,和他说好多的话。
从17岁时的盛夏,到24时的再次相遇,时薄琛都一遍一遍讲着。
可是无论如何,青年还是始终紧闭着双眼,高烧不退。
他甚至想过要去佛寺里求佛祖,祈求用自己的命去换谢南观的命。他向来不信佛,也没有任何信仰,可是直到如今,他才知道,哪有什么不信仰,只不过是没到需要祈求上天的时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