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连魁眯起眼,一捋脑门上乱糟糟的稀疏白发,倒也没生气,
“这里……唉,罢了,说来话长。”
陈泽暗骂一句老狐狸,只好抛出句,
“老爷子也是从现世进来的?”
刚刚眼神还没有焦距的糟老头一听这话,立马笑眯眯道,
“看来老头我没认错老乡。”
“你是在哪里被吞进来的?”
吞?
陈泽心有疑窦,脸上却不起波澜,直言道,
“我是主动进来的。”
“哦……”朱连魁只当陈泽仍在诈他,干脆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自述生平。
老头确实是和陈泽生活在同一时代,同一片天地下的大活人,而且很老,比他看上去还要老。
老头自称咸丰年间(1851~1861)生人,乃茅山术法一脉传人,多年坎坷略过不提,好几年前在秦岭追寻隐秘时被空间裂缝吞没,醒来后便被困在这处监牢里。
“这里恐怕和古往今来……”老头神情肃穆,声音也不由自主压低,
“那些神仙们的下落有关。”
“嗯。”陈泽点点头,
“这里叫天外天,以前不见的神仙都在这里面苟着。”
“可别吓着了,这等隐秘……”老头话至一半愣住,才反应过来陈泽说的啥,
“啊?”
“你是说……你说,这里叫什么来着?”
陈泽耐心跟老者叙述了一遍天外天的由来始末。
言毕,老者呆滞如雕塑一般,半晌后才拍着大腿惊呼起来,
“我说那悬壶宫的龟儿都焉儿坏想坑我!”
“敢情这么些年都是他们在打掩护啊!”
“那个王林捏不准也是他们的人……唉,失算失算啊,本事没到家……”
朱连魁没有质疑陈泽的说法,只因他多年来调查的谜团皆由此而来,此时一印证,自然便明白对方所言非虚。
而陈泽听着老者的感慨,心里七八分的底气也涨至十分。
朱连魁,正是当初跟着王林造访修复过墨斗,给一众王灵官克隆体后人都留下深刻印象,还和虺达成交易借走鳞片尝试取走“黄”之古剑未果的神秘“朱姓高人”。
高人高人,对普通人而言是高了不少,但对后来入主隐仙会直接踏足仙神领域的陈泽而言却算不了什么。
因此在从博士那里得知这号人之后也没多在意,却不想倒是在这里碰了头。
朱连魁,属于民间能人异士,行踪遍布世界各地,几年前深入秦岭后失踪。
当然,陈泽联系前因后果便知,朱连魁是为了搜寻天地玄黄中的“地”之至宝才进入秦岭。
而“地”被赤松子本体携带,说是深入秦岭,实际意思是经此枢纽入口,投身天外天当中。
所以陈泽本以为,朱连魁这没多大道行的“高人”折腾不出多大风浪,兴许早就灰溜溜悄然离开。
却不想,人家还真就进了这天外天当中!
误打误撞的,老头还真就找对地方了。
由此也颠覆了陈泽的固有印象。
别处枢纽不提,天外天在秦岭的入口居然还会主动吞噬现世之人?!
要知道无论是从弥勒佛之言,还是陈泽亲身撬动,秦岭的枢纽入口绝对坚不可摧。
若非赤松子或陈泽这等仙人出手,恐怕连一丝缝隙都起不开。
可时过境迁,朱连魁被吞进来已是近十年前的事情,那阵子别说博士还在当蒙鼓人,陈泽甚至还在象牙塔里埋头苦读静候社会毒打。
无法印证。
因此对于朱连魁这一听便有所保留的言辞,陈泽也没全信。
“小友。”朱连魁一边揉着拍疼的大腿回过味来,
“你也是被悬壶宫给坑进来的吧!”
“这帮孙子,也不知道把外面搅成嘛样嘞!”
“我是主动进来的。”陈泽依旧没有改口。
老头又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陈泽几番,
“那悬壶宫肯让你进来?”
“外面已经没有悬壶宫了。”陈泽摇头。
“怎么可能!”朱连魁脊背一挺差点没跳起来,
“那悬壶宫势力之大,说是一手遮天也不过分……你说真的?”
“自然不假。”陈泽点头。
“嘿。”老头不乐意了,瞅着陈泽面露不满,
“你这后生,玩笑也该开够了。”
“老夫穷极百载,险死还生,可才探得……那悬壶宫背后乃是一位叫‘赤将子舆’的神仙。”
“赤将子舆是替身。”陈泽无比坦诚,
“真身叫作赤松子,而且悬壶宫背后可不止这一位神仙。”
老头听着他如此笃定,目光逐渐狐疑起来,伸手捋起白须。
“悬壶宫完蛋了。”陈泽只好又补充道,
“我亲手干的。”
这下老头将胡须都揪掉一根,疼得直嘬牙花子。
一而再,再而三的,朱连魁深感自己已经足够耐心,可不料这小伙嘴里变戏法似的没个准。
“……”沉默过后,陈泽主动扯开话题,
“闲话不说,你也说了我们是老乡……所以你是拉我过来叙旧的?”
“我看你才是来叙旧的。”老头没好气地重新坐下,
“我们被困在这里,当然是要想办法出去。”
“出去?”陈泽在膝上轻叩的指节一顿,
“出去哪里?”
陈泽方才已将天外天的本质跟老头说得一清二楚。
老头顿时噎住,随后面不改色接着道,
“至少……要先从这座监牢里出去吧。”
他当然知道凭自己那点三脚猫修为,要想真正离开天外天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座监狱一直把我困到现在。”
老头一脸沧桑,
“我用尽一切办法都没能从这里离开。”
“我以为你挺自由的。”陈泽伸出手指头指向地道,
“你挖的?”
朱连魁点头:“这座监牢没有边界,寻常方法根本不可能出去。”
陈泽听着,视线略过身形枯瘦的朱连魁,进而扫过空无一物的房间,若有所思。
老头则自顾自道:“听了你说的话,我也算明白过来。”
“既然这里跟现实世界不一样,那这个牢笼都有可能是假的。”
“我在这里探索这么多年,也算是总结出来一点规律。”
陈泽侧过身子正对老者,以示自己洗耳恭听。
“第一。”朱连魁竖起一根手指,
“这里的运转符合某种规律,只有破解这种规律,我们才可以逃出去。”
陈泽眉峰微动。
“第二……”老者顿了顿,才用干哑的嗓音接着道,
“这里没有活人。”
……
没有活人?
“准确来说。”朱连魁指指陈泽再拍拍自己,
“除了你我二人外,便再没有其他活人。”
“那些囚犯……”陈泽出声质疑。
“都是假的。”老头脸上一点不红,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搞不清楚,反正这么多年我算是弄明白了。”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这里面的土著,就想着跟他们沟通交流。”
“但是根本做不到。”
看着陈泽依旧不大相信的目光,朱连魁索性把手一摊,
“不信你去抓个人试试。”
“小心别让看见了。”
……
说干就干。
陈泽立刻潜回地下沟渠,不急着抓人,而是顺着通道四处探索。
结果不探索不知道,这一尝试,居然和他先前第一次通行时悄悄记下的路线完全矛盾。
沟渠在变化,一声不吭地变化。
且就如鬼打墙一般,根本没有边界可言,真成了无解地下迷宫。
偏偏不似幻境,陈泽并未察觉到虚幻感。
看来强行脱逃确实行不通,陈泽便听着呼噜声挑了间连通沟渠的牢房,揪住个正在熟睡的倒霉蛋拖下沟渠带回。
神奇的是,这回带了个人再爬沟渠,陈泽一通盲走,没过多久,那熟悉的死角便重现眼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