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有毒的丹药
自从上次的雷雨过后,帝都再也没下雨,知了在树上没日没夜地叫个不停。
昙妃被这叫声弄得心烦意乱,让人把竹竿伸进树枝中粘知了,好容易知了声音渐无,他又开始坐立不安,这种宁静让他感到恐惧,只要有一丁点儿杂音他就会朝外张望,总觉得下一刻会有人出现在思明宫中,将他押解到慎刑司审问。
而一想起慎刑司,他更是心神不宁。
那种地方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去。
阴暗肮脏的牢房,随意摆放的刑具,哭声骂声惨叫声呻吟声……每种声音都带着独特印记,烙在他的心上,不寒而栗。
在被关押的日子里,他终日惶惶不安,害怕突然有一天被酷刑加身,更害怕就这样死去。那时,他被彻骨的寒冷包围着,手脚都生了冻疮,要不是白茸及时送来的冬衣和被褥,他早就冻死了。
思及至此,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并不算惊艳的人。
旼妃说得对,他们都应该感谢白茸,不仅雪中送炭,更是说服瑶帝放他们出去。
这是救命之恩。
他理应善待白茸才是,可自己又是怎么做的呢……
夜半时分,他经常想,他们本该是亲密的朋友,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到原因了,一切都是因为季氏。那个贱人使计让他失宠,在父王面前抬不起头,因此,他必须加倍努力让自己比季氏过得更好,才能把季氏踩在脚下,才能告慰死去的浅樱。而在这条路上,只有敌人,没有朋友。
不是我要这样的,都是季氏逼我的。他每每这样想,也就释然了。
然而此时,在这寂静的夏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如果这次未能赢过,他恐怕也要去无常宫和白茸作伴了。
***
两日后,中元节。
虽然民间有过鬼节的传统,但宫中向来忌火,严禁私下祭拜,因此这一天晚上跟平常并无二致。
昙妃因为失眠而出去散步,走到御花园的揽月水榭时,忽见前方有些许火星闪动,在夜色中极为显眼。他走过去,借着火光和月色看清了水榭中的人——田常在。
“你在干什么?”他站定。
田常在正蹲在栏杆边专心烧纸,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吓得直接跌在地上,连同边上的宫人也吓了一跳。
宫人战战兢兢挑高灯笼,扑通跪倒。
昙妃步入亭中,看着一地纸灰,说道:“宫中禁止烧纸祭奠,你竟明知故犯。”
田常在缓过神来,端正跪好:“我一时思念楚常在,忽略了宫规,请昙妃网开一面,我再也不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楚常在醉酒落水,实乃不幸。可此事已过去很久,你不要再沉迷过往了。”
田常在咬住嘴唇,一把抓住地上的灰烬,纸灰从指缝漏下,烧糊的烟味随风四散,他哭道:“楚常在虽出身军旅世家,但他却不善饮酒,平日只能喝些米酒,又怎么会酩酊大醉以至于失足落水?”
昙妃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把田常在拉起来,细问:“你的意思是他也是被谋害?”
田常在点头:“那日出事前,他说要去见皇贵妃……”
昙妃仔细回想,已经猜出个大概:“你有证据吗?”
“没有,他只跟我一人说了,可我都说的都是实话。”
“为何不禀明皇上?”
“我不敢,皇贵妃一手遮天享有隆恩,皇上又怎么会为一个不受宠的常在追究责任。”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就不要再提起此事,小心惹火上身。”
田常在擦干眼泪,和宫人草草收拾了一下,对神色疲惫的昙妃一拜:“我人微言轻,没法替逝者洗冤,还请昙妃主持公道。”
昙妃自嘲:“你没听到现在的流言吗,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怎么有心力助你?”
“可我根本不相信那些流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的?”
“当然,稍微有脑子的都能想明白,毒害皇上对您没任何好处啊……”
昙妃忽然笑了,望着天边圆月,幽幽地说:“可有些人就是没长脑子。”
第二日清晨,昙妃早早醒来,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发慌。
他打发人去请旼妃前来。
旼妃来时,见他身着隆重的酒红色大衫,头戴金钗,正襟危坐,仿佛在等着什么事发生。
“你这是要干嘛,怎么穿成这样,不嫌热呀?”旼妃问。
“我身上凉。”
“什么?”
“我有种预感,今天必定会发生些事。”
旼妃上前握住他的手,果然手心冰冷,他问:“你病了?”
“没有,我很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到底给皇上写信了没有?”
“没有,有些事只能靠自己解决。皇上……”昙妃停顿一下,紧巴巴地说,“只会和稀泥。”
下午,秋水去外面打探消息,回来时说外面静悄悄的。
思明宫和六局挨得近,平时在宫门前往来的人很多,可今日却行人寥寥。
昙妃抓紧椅子扶手,心都乱了:“他们这是在清人了,把闲杂人等都清干净,就要来我这开刀问斩。”他这话说得骇人,旼妃和秋水听了下意识对视一眼,都觉得恐怖。
昙妃又道:“你们看这外面风平浪静,其实是山雨欲来之势。”他说话时,有些魂不守舍,眼底蕴含复杂的情绪,像是害怕又有几分亢奋,旼妃很少见到他这个样子,担心地看着他,说道:“你别吓唬我,你要知道什么就跟我说,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外面树上的知了忽然叫了几声,秋水嘟囔:“怎么又有了,前几天刚粘干净。”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砰砰敲门声。
昙妃站起来:“终于来了。”
旼妃扶住他,忽然发现昙妃的手不再凉了,反而热得发烫,脸上带着些许红晕,娇艳欲滴。
他退开几步细看,昙妃不再像之前那般迷离,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好似要上战场的士兵,充满斗志和力量。
秋水连滚带爬地跑回来,惊慌失措,说太皇太后、昀皇贵妃、晔贵妃和慎刑司总管陆言之全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昙妃愣住,这阵仗有些大,出乎他的意料。
一群人鱼贯而入。
太皇太后一进来就坐在主位上,昀皇贵妃瞥了眼旼妃,说:“无关的人还是走吧。”
旼妃虽然想留下,但慑于太皇太后的威严不敢多话,低着头慢慢退出去。
昙妃站在殿中央,看着来势汹汹的人,对上首坐着的太皇太后道:“这是何意?”
太皇太后对其他人道:“你们说吧。”
“我得到密报,有人指控你的浮生丹里有毒,所以特意带了人来查验。”晔贵妃说。
“是何人密报?”
“密报自然是隐秘的,要告诉你了岂不成了明报?”
“我看你根本就是凭空捏造,这是诽谤和污蔑。”
“你自己做没做不清楚吗,还敢恶人先告状,要无真凭实据我们又怎么会来。”昀皇贵妃对晔贵妃示意,后者展开一张纸,上面写着几味中药名字,其中红砒两字用朱笔圈出,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什么?”太皇太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