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善之翻翻名册，依然不在名单之内，冲昀皇贵妃摇头，后者会意，对边上两人说：“确实是佳公子，但此人不在名册之内，在殿选之前就已经刷下，为何会出现于此，还请昙妃解释。”
昙妃起身，不紧不慢道：“是我的疏漏，前几日殿选名单出来之后，忽有几人被查出有隐疾，不适合侍奉，情急之下只得在落选之人中重新挑选。”
“那为何没有告知我？”昀皇贵妃问，“连舒尚仪也不知此事。”
“是我思虑不周，先前皇贵妃说殿选名单不用再看，我就想着临时变更几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再拿名单去劳烦。”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
昙妃道：“至于舒尚仪……我给你赔不是了。”眼波流转之下神态恭谨谦和，舒善之被这道歉弄得不知所措，直接跪倒，连说不敢当。
瑶帝不耐道：“好了好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继续吧。”
“陛下，”昀皇贵妃不满，“不在名单之内没有殿选资格，刚才的墨氏也是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昙妃也附和：“皇贵妃说的是，要不就把墨氏和眼前这位穆公子的资格取消。”
瑶帝一听就不乐意了，好容易看到两个漂亮的可人儿，还要被程式化的东西给否定，真是岂有此理，当下斜眼对昀皇贵妃说：“来都来了，为什么要取消。你看你选的人，再看昙妃选上的替补，你安的什么心朕再清楚不过。”
昀皇贵妃心思被说中，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陛下，我突然觉得头疼，剩下的人您和昙妃看吧，我先告退了。”
瑶帝才懒得管，眼睛都不看一下就挥手同意了。
昀皇贵妃离开时听到瑶帝吩封穆雪为常在。
哼！左一个常在，右一个常在……他在回去的路上对章丹道：“我就说昙妃怎么在春选这件事情上那么听话，事事顺我的意，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可不是嘛，明明是他搞的鬼，可话在他嘴里转一圈反倒成了主子的不是。”
“走着瞧吧，他以为这点伎俩就能扳倒我，真是天真。”昀皇贵妃坐在步辇上闭目养神，忽然想起宥连鸣泽，“去深鸣宫，看看新来的王子如何了。”
＊＊＊
深鸣宫地处宫城东南，有些偏僻，但因为紧邻一片竹林，四季常绿环境雅致，有不少追求高雅格调的宫妃偏爱这里。
不过到了瑶帝这一代，因为皇帝本人就是大众品味，引领整个后宫风气奢靡浮夸，素雅的深鸣宫倒不那么吸引人了。
但宥连鸣泽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庆幸，他喜欢清净，尤其是现在，繁华的世界对他来说就是地狱魔窟，搅扰得心一刻不得安宁。此时，他负手站在竹林前，独自回味临行前父亲的嘱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定要侍奉好皇帝，父亲如是说。
侍奉……他极度厌恶这两个字眼儿，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勾栏院里的伎子，委身于人看脸色吃饭。
手指抚弄掌心薄茧，这是一双握剑的手。
“我的手是用来杀敌的，不是用来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早在听到和亲消息时，他这样对父亲说。
“有时候这两者并不矛盾。”父亲意味深长。
可真的不矛盾吗？兵书有云，兵者，诡道也。他自认精通武艺，可这诡字却一直参不透看不懂，又或者根本不屑去参悟。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转身，田常在就站在身后几步开外笑着问：“在赏竹？”
他颔首致意：“我家门口也有竹林。”
“是一样的品种吗？”田常在走近几步，仰望笔直的竹枝。
“不一样，幽逻岛气候更温润潮湿，竹子长势茂盛，往往铺天盖地接连成片，风吹过时竹叶发出沙沙巨响，十分震撼。”
“一定很壮观。我也喜欢竹子，可家在帝都以北，那里冬天漫长，竹子大多抵御不了寒冷，往往春生冬死，少数熬过冬天的也都枯黄干瘪，毫无灵气。”田常在观察一阵，同情道，“你远离家乡，只身一人到这里，一定很难过。”
他苦笑：“我接受现实，谁让我们战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古输赢都只是上位者的脸面而已，可付出的代价却是真正的鲜血人命，从天道来说，谁也没赢过。”
“真是独到的见解。你应该去当大儒，而不是圈在高墙里。”
田常在不好意思：“大儒可不敢当，只是看了几年闲书而已。”
“能跟我说说皇上吗，他是怎样一个人？”
“皇上丰采高雅，神明爽俊，温和如玉……”
“真的吗，可我听说他曾给定武将军下旨杀降……”宥连鸣泽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愤和不甘，“把幽逻岛五万降将全部坑杀。”
田常在倒吸口凉气，这是他不曾听闻也不敢相信的，在与瑶帝屈指可数的缠绵中，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总是温柔体贴，一句重话也没说过。“许是有什么误会……”
“他是皇帝，定武将军是臣下，所有事自然都通过他的首肯。”
“可也有句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宥连鸣泽沉默了。不远处，一驾步辇朝这边走来，田常在见了，说道：“是皇贵妃。”
昀皇贵妃下了步辇，走到二人跟前：“远远就听见你们在议论国事，胆子不小。”
田常在盈盈一拜，小声道：“是我失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后说话小心，不要非议国政，更不能妄议皇上。”昀皇贵妃摆手叫他退下，对宥连鸣泽道，“在这里还住的惯吗，前几天接你进宫时事情太多，都没顾得上说话，今儿个才得空来看你，你别见怪。”
宥连鸣泽欠身：“谢皇贵妃挂念，这里一切都好，我很喜欢。”
“那就好，要是缺什么短什么，就让人告诉我，拿不准的事情可以先跟田常在商量，他入宫也一年多了，规矩都熟悉。”昀皇贵妃仔细端详面前之人，五官标致，星眉剑目，身姿挺拔如松，散发着无穷无尽的英气，比后宫这些娇花弱柳不知强上多少倍。
“不知我何时能见到皇上？”
“这几日忙着殿选美人，你的位份还没定下来，等到都弄好就能见到了。稍安勿躁。”
“让皇贵妃见笑了。”
“每个人都想见皇上，人之常情。我这次前来还有件事，你们应该会出席赏菊宴，这是皇上的寿宴，其间有献礼，你要提前准备。”
“为何叫赏菊？有菊花吗？”
昀皇贵妃抿嘴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宥连鸣泽道了谢，目送对方离开，再看这满眼的翠绿，竟有些茫然，生在武将之家他早有战死沙场的觉悟，然而未曾料到，自己会以这种可笑的方式上战场。
＊＊＊
昀皇贵妃回到碧泉宫，章丹奉上茶水，问：“主子为何要告诉他赏菊宴寿礼的事，让他到时两手空空岂不更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呀，就是眼皮子浅。宥连鸣泽是王子，代表的是幽逻岛，虽然战败可现在两国修好，要是人前失了脸面，那就等于是给幽逻岛没脸，变成了国耻，只怕到时候不好收场，最后皇上说不定还要怪我没有提前知会。再说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儿上隐瞒，就算我不提，田常在也会提起。”
“主子深谋远虑，是奴才愚钝。”
“我统管后宫，无论好事坏事都得负责，不得不想得长远些。”
正说着，晔贵妃裹着披肩到了，带来选秀的新消息。
殿选不到中午便结束，又选出两位，分别是丹阳应氏嘉柠，颍川冷氏砚庭，和之前看上的两位一起全封了常在。其中，穆雪还破例得了个雪字做封号。
“可惜哥哥之前走了，没见到那应氏的容颜，听舒善之说那可真是国色天香。”
昀皇贵妃嫌弃道：“肯定又是昙妃搞来的，真不知他弄来这么多美人要干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这次新进的四位都是色艺双绝，而且据说墨常在和昱贵人还是旧识。”
昀皇贵妃反复回味，突然道：“何止，丹阳应氏跟陇西墨氏也有联姻。”
“这……”饶是晔贵妃对门阀贵族之事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昙妃是故意的吗，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难说，他是外族，不会太清楚世家之间的关系，很可能也是弄巧成拙了。”昀皇贵妃啜口淡茶，心中冷笑，都说新年新气象，此话一点儿也不假，异族王子，门阀贵族，还要提防冷宫庶人……这一年恐怕也要乱成一锅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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