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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简和旁边伸着舌头的皮蛋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最后抿了下唇角,牵起牵引绳跟了上去。

电梯直达十六层,出了电梯厢,林简先行一步去开门,沈恪跟在他身后进屋。

到家之后,林简解开皮蛋脖子上的牵引绳,拍了一下它软乎乎的肚子:“先自己玩一会儿。”而后去接沈恪手里的东西。

“不至于。”沈恪稍微避了一下,问,“放哪里?”

林简没办法,只好指着客厅窗下的那面墙说:“先放那吧,一会儿再收拾。”

沈恪点点头,将手上的一大堆放在墙脚,又从收纳箱里找出皮蛋平时用的喂水器,说:“给它弄点水喝,疯半天了。”

当年皮蛋刚被沈恪接回家时,喂水喂食这种事,完全是林简的专属,而现在……林简眼睁睁看着已经长得膘肥体壮的毛孩子依旧会在自己放下水盆时,先抬起前爪晃了两下,作揖道谢,不由微微一怔。

今时如旧,好像时光从未被拦腰剪断一般,那些本以为过去了很久的事,依旧清晰如昨。

两人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在林简原本不大的客厅里,生生给皮蛋开辟出一方“安乐窝”,睡垫食盆依次摆好,玩具也码放在周围,只等狗儿子消遣宠幸。

终于忙完,两人洗完手回到客厅,林简朝沙发抬了抬下巴,示意说:“你坐,我去……你喝茶还是喝水?”

沈恪从善如流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姿态笑容俱都透着闲疏之意,打趣般问道:“现在才想起来招呼客人?水就行。”

林简盯着他,薄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去小厨房重新刷了个杯子,倒了杯温水过来。

他方才虽然没出声,但沈恪却看得真切。

他说的是,你又不是客人。

林简倒完水就又回到厨房里,不知在摆弄着什么,沈恪端着杯子喝了口水,目光随意打量着这间小公寓。

房子是很简洁干净的小户型,因为是园区生活公寓,所以房间装修和其他户型一样,都是统一的现代简约风,但随着沈恪眸光大致掠过,总觉的……有哪里不太对。

林简这个人从小就爱干净整洁,所有物品用过之后一定要摆放回原位,平日里看见什么细尘污迹,一定会随手收拾干净。但按理说,林简在这里也住了一段时间了,即便再生性喜洁,也不应该到这个程度。

一眼扫过去,房间里几乎没有任何生活痕迹,仿佛……就像是无人居住的样板间一样。

没来由的,沈恪心里泛起一丝古怪。

但来不及深想,林简便端着另一只水杯从厨房走了过来,走到沙发旁边的时候脚步微顿,停了几秒后,还是他身边坐下。

小公寓里配的是单排两人座的小沙发,林简坐在紧靠一边扶手的位置上,他们两个人俱是身型高挑的那一挂,但原本应该略显拥挤的空间中,依旧隔了大概十五公分的距离。

沈恪清淡的眸光从茶几斜前方的懒人沙发椅上一扫而过,垂眸又喝了口水。

七点不到的时间,初秋的北方天色已经擦黑,皮蛋到了新的环境里着实兴奋了一阵子,趴在自己消毒杀菌过的新睡垫中,自娱自乐地玩了半天玩具。不过可能因为环境虽然是新鲜的,但身边的人却很熟悉的缘故,过了一会儿它便叼着个橡胶球踱步过来,生生把软乎乎肉嘟嘟的身子挤进了茶几和两人之间的三角地带,仰着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仿佛用眼神询问:“你俩谁陪我玩?”

“玩半天饿了?”林简伸手挠了挠它下巴说,“给你喂吃的?”

皮蛋一双大眼睛霎时亮了亮。

“不用。”不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沈恪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地上的狗儿子,冷漠嘱咐道,“一天只喂它一次,别多给。”

皮蛋惶恐地看向林简,一脸哀怨苦相。

林简接收到信号,轻轻“嘶”了一声,试探道:“那它……”

“它撒娇也没用。”沈恪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皮蛋的屁股,“老演员了,别惯着它。”

斩钉截铁,冷脸无情。

“……好吧。”

狗生沧桑如此——皮蛋低低“嗷呜”一声,前爪垫着脑袋,趴下自闭了。

“……那你呢?”林简忽然福至心灵,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钟表,转头问沈恪,“这个时间了,你晚饭……”

林简声音中带着几分含糊的犹豫,若是不熟悉的人乍然一听,几乎拿不准他是在留人还是在赶人,但沈恪从来不在“不熟悉”的范围内。

听他这样问,沈恪哑然失笑,嗓音温沉又好听:“你这是问完了狗,才想起我了么?”

“……”林简眼角跳了跳,不再绕弯子,直接冷声问,“吃不吃饭?”

“你做么?”沈恪还是笑着,说,“你做就吃。”

“……”不然呢,林简心说,不是我做难道还是你,你会么?

毕竟是当年被沈恪一盆“长寿面”吃出了心理阴影的人,林简不再跟他废话,起身往小厨房走去。

沈恪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听不远处的那个人开冰箱翻找食材,过一会儿厨房的水龙头打开,潺潺水流声传来,又过不久,他便听见林简利落干脆的切菜声响。

这一幕有几分似曾相识的味道。

很多年前,他们之间出现过无数个这样的场景片段,林简晚上放学先他一步回到家,可能会在书房刷题,又或者练字或是干脆翻看闲书,等再晚一点沈恪回来,他总会从二楼走下来,站在楼梯转弯处,说上一句“回来了,这么晚?”

那个时候的少年脸色总是不太好看,像是无声嫌弃他数年如一日的晚归,但每每走到他面前,即便冷着脸,下一句一定会问:“吃饭了吗?”

若是沈恪吃过了,他便不再多言,同沈恪随便聊几句有的没的,转头又去做自己的事。而若是沈恪说还没有——

那不过半个小时,一份少年人亲手做好的简单晚餐,就会摆到餐厅的圆桌上。

有时候可能是一盅鲜粥两份小菜,有时候是一碗汤面加个鸡蛋,若是时间来得及的话,他还会在餐桌上看见现包的手工小馄饨,淋着热油浇过的脆绿葱花,汤汁鲜美,皮薄馅大。

沈恪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海三鲜,虾肉无需太多,但木耳丁一定要细脆的那种,也不知道林简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只觉得的这个孩子面冷心热,虽然从不会说好听的话,但实际上贴心又懂事,是个把惦念和记挂放在心里的。

再往后,数十载时光悄然流逝,沈恪独自回溯时才后知后觉——

林简留给他的,不单单是那一盏等待他晚归而亮的灯,也不是每一次慰藉倦意的晚餐。

那是关于陪伴,最无声却最具象的表达。

这么多年过去,林简做饭的速度和水平不退反进,他将所有菜码备好,从橱柜里把不粘锅拿出来,点火热锅的时候,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走过来。

沈恪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站在料理台前那道清隽修长的背影,问:“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么?”

“没有。”林简伸手悬在不粘锅口上方,感受了一下油温,头也不回地说,“要炒菜了,出去等。”

“嗯,你炒你的。”沈恪倚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将备菜倒进锅中,在骤然响起的“滋啦”声中说,“我就在这待着吧,不给你添乱。”

林简做菜不爱用铲子,他径直端起锅把,颠了几次,等锅内所有的菜滚过几番全部受热均匀后,才抽空回头看了沈恪一眼,顿了顿,说:“随便你。”而后又转过身不再理人了。

此时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北方的秋天即便到了晚上也是天幕高悬,月光皎洁又清亮,从十六层望出去,天际一片旷远深邃。

窗外是静谧如水的月夜,窗内却是浓浓的人间烟火。

抽油烟机发出细小的嗡鸣声,流理台上的电压力锅已经是保温状态,而林简端着炒锅将最后一个菜倒进盘子里,一转身就愣了一下:“……你还在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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