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
杜熙唯在接近天亮的时候醒来。室内空无一人，而这个他亲手打扫无数次的房间第一次令他如此陌生。
除了睁开眼睛这个动作无碍，他身上其他所有的部分都像是灌了铅，不只是灌了铅，还像是加了酸，慢慢的腐朽，全盘的溃锈。
杜熙唯全身疼痛，从手臂到大腿，好像没有一处完整。
第一个念头却是课表，还好没有翘到课。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好笑。
他缓慢的坐起身，纯白的薄被褪下，剩下的只有狼籍。
x前的青紫，腰际以下的cHa0Sh，杜熙唯的开关被启动，冲动的想要在一瞬间洗刷掉身上的不堪。
他脚尖一用力，得到就是的直达脑际的锥心刺痛。
勉强扶着门在浴室门口时，他回头，看见几颗血珠还在眼前，不见底般渐渐的被地毡x1进去，一颗一颗散落着，就像是变调童话里寻家的面包屑，他沿着怵目惊心的红痕一步步回溯，映入眼底的是床单上大块的发黑血渍。
杜熙唯又想笑了。
他lU0身在浴室直接打开莲蓬头，水像雨一样从空中洒落下来。
明明讨厌下雨，但现在他渴望透彻的淋一场雨。
雨一开始都是冰冷的，冰冷到无感就能因为麻痹而不再感觉疼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杜熙唯知道自己在笑，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哭。
然而雨变温了，让一切的知觉如此鲜明的回到了他身上。
他跪坐在地，双GU间流出的血变得黏稠，红sE里混合着浊白，在被水冲散前一滴滴流过眼前，他紧紧用双臂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
雨只是那麽自顾自的一直下个不停。
迷迷糊糊中，杜熙唯觉得好像见到了很多人。
忽冷忽热里，好像有人在对他说话，但他什麽也听不清楚，连睁眼都困难。
刺痛，然後他沈入完全的黑暗。
「告诉我，你想要什麽？」有个声音这样问。
杜熙唯发现自己坐在一间空无一物的暗室里，背後是冰冷的墙壁，抬头时，他能看见一扇窗。窗里满是yAn光。
他伸出手，想抓住那眼前那一点点光。然而张开掌心，却只在掌中留下一枚樱花瓣。
抬起头，他看见了窗外，院落里熟悉的那一株樱花树。
那一个男人就站在树下，缤纷的落英突然从窗外飞sHEj1N来，化作鲜血一样的颜sE，一滴一滴烫在杜熙唯ch11u0的身上，闯进世界里的整树枝枒将他勒紧，缺氧里他感到完全到窒息……他挣扎……
然後他放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熙唯？你醒了吗？」
杜熙唯畏光，看不见人，「……是谁？」所有的一切都那麽模糊，好像在梦里。
「……我是吴哥。」吴志凌m0了m0杜熙唯的脸，但病人讨厌的把脸转了开，「我通知他。」
枕头被褥，m0起来都不像自己的，杜熙唯偏了个头，看见那扇窗户。
他在窗户里。但是不在梦里。杜熙唯明白了，这里是徐懿贵的房间。
杜熙唯几乎立刻决定要离开这里，但是甫移向床沿，整个人就一下子摔落地上。
吴志凌这下手机掉了也无瑕顾及其他，火速将明显意识不清的人扶正，「小唯你不要乱动！」
杜熙唯伸出手推拒着，但是吴志凌不去理会，
「躺着，拜托，不要乱动，」吴志凌将杜熙唯整个人拦腰抱回床上，移动里杜熙唯只剩下一阵晕眩，什麽也听不清楚，「啊！点滴都扯掉了，流出血了我该怎麽……啊，徐懿贵你这个王八蛋，不快点滚回来？」
杜熙唯在昏沈里，眼睁睁看着血珠从手臂上的针孔冒出，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刺痛再一次唤醒了杜熙唯。
他睁开眼。那麽缓慢的，就像是眷恋梦境一样。
徐懿贵站在床头旁边看着这一切，轻声说道：「你醒来了吗？想要什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光……」杜熙唯喃喃。他觉得好像整个房间都有光，多麽不真实。是因为还没有醒过来吗？
徐懿贵有些担心将手放在杜熙唯的额头上，「看情形是好点了吧……」
杜熙唯轻轻的将头转开，目光停留在手臂上的好几颗用胶带贴住的棉球。徐懿贵收回了刚刚探测温度的指尖。
杜熙唯大概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他仍旧看着自己被棉花紧贴的针孔处。那麽安静的。
徐懿贵没有等到任何一句话，终於忍耐不住开口，「你从没提过你生病的事。」
「……没有什麽好说的。」杜熙唯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的可怕。
徐懿贵觉得x中的血流一下子滚烫起来，倏然抓住被棉球占据的手臂，「什麽叫没有什麽好说的？你断断续续的发烧，血小板数目降的那麽低，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杜熙唯急於想收回手，对方却更大的力道箝制了对方。
「放、放开我！」杜熙唯着急里却还是没有力气。
这种无助感让杜熙唯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在淡水中漂浮的水母，挣扎着想找回那种熟悉的盐度，却没想到只是更深的窒息……
「你管家的工作……」
原来是这样，工作。我有工作。他一直提醒我，我现在才明白。杜熙唯想。
杜熙唯看不出什麽表情，还是那样淡淡的看着自己的针孔，「徐先生的意思我明白，这也是工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为什麽……」徐懿贵觉得自己连一个字也说不下去。
许久的沈默之後，徐懿贵在带上门时这麽说，「学校给你请了三天假。医院开立的就医证明我会拿给你。」
杜熙唯没有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
挠是身T还介在所谓青年h金时期，隔天杜熙唯就能勉力下床。
忍耐着残留在身上的酸痛，杜熙唯慢步的离开了徐懿贵的房间，头也不回的。
走下楼梯时，杜熙唯遇见正在客厅角落偷闲的厨娘，他正想如同往昔那样开口打声招呼，却发现对方扫视了自己之後，逃难似的迅速离开了现场。
当杜熙唯回到自己一楼的房间里时，他就懂了。那双眼睛里的是轻蔑。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眼角处还存有那日被推搡之际撞墙留下的淤青。脖子上，甚至是耳垂，满是慾望的红痕。
堕落糜烂的象徵。杜熙唯不难想像上了年纪的人会怎麽想。
他看了一看自己的手机，电力充足，没有任何讯息。
想着想着，越发头晕起来，杜熙唯坐在床沿，审视着过去的自己。他大部分的生活都像是从一个空间迁移到另一个空间。你问他那里头到底有些什麽，他也许还说不太出来。
背包掉在书桌前的椅子底下，桌上还散落着一些笔记、作业，图书馆借来的参考用书，几个马克杯。里头的YeT已经乾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衣架子上的衣服歪歪斜斜，可Ai的粉红塑胶外皮关不住衣架骨头里铁的仇视，毫不留情的互咬着，角度错误中剩下的是危险的平衡，几件衣服就这麽掉在了地上。
一切都留在那一天的样子。但是其实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样子。
他彷佛在那样的角力中用尽力气，虚弱的蜷缩躺下。
朦胧间有人的脚步声停在床边，杜熙唯惊吓里来不及起身，却已被覆上薄被。
在冬末这个时节，徐家的屋里还是偏冷。尤其是他的套房，Sh气较重，只有下午日光斜S时能带给这里一些温暖。但是效果也不大。
「总算找到您了。需不需要扶您躺好？」那个站在杜熙唯床边的男人没有离开，在杜熙唯试着起身的几瞬间里已经移过枕头安稳的垫在苍白的颈项底下。
在晕眩过去之後，杜熙唯对着不知何时拉了一张椅子竟在床边坐下的人说：「我没有见过你。」
他打量对方，年纪b徐懿贵大，但是到底大了多少，他也说不出来。其实他也迟钝的很，人的身高T重他只分的出两种，b自己高的，b自己重的，其他数字都没办法给他什麽概念。
「我姓梅。梅令时。今点令，时节的时，」那个声音很淡，却很清晰，引领杜熙唯对上灯下那双陌生的眼睛，最後停在眼角那颗泪痣，「我是从前在徐家做事的人，杜先生你现在需要人照顾，我暂时会在这里帮忙。」
杜熙唯并不习惯长时间注视着别人，於是再次转开了目光。
梅继续道：「我等等会帮您整理一些我认为需要重新安置在这间房里的东西。如果有必要，我也会帮您整理一些私人衣物。」
杜熙唯不算认真的听着那些在耳边絮叨的零碎事项，药品、假单、墙边的暖气机等等。忽然梅停了下来，「……杜先生？」
很突兀的，杜熙唯开口，「……你可以叫我熙唯，也不需要对我使用敬称。你应该也清楚，我并非徐家的客人，只是打工混伙食的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梅令时g起唇线，笑起来的时候不显得好看，却也不让人反感，很微妙的界线，就像杜熙唯知道对方有看到自己身上掩饰不住的斑驳痕迹，却从未觉得梅令时有将什麽标签贴到身上。
「那麽，我与现在的你并没有什麽不同。」梅令时在笑容里这麽说。
杜熙唯看着他走了开去，开始整理原本堪称混乱的室内。
病人慢慢的睡了过去。
「熙唯。醒醒。」杜熙唯在叫唤里朦胧睁眼。
真的清醒过来後，杜熙唯发现面前摆着磁碗，里面是白粥，附有青菜之类的配菜。
梅令时在床边桌上放好了晚饭，人却没走。
杜熙唯看了几眼对方，吃了几口权充示范，但是来人再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上还翻起了一本书，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呃……」杜熙唯在说话的瞬间抬起头，「我……」
他想不出说词。
梅令时似乎也很能拿捏对方慢半拍的回应，合上了手边的纸本，
「熙唯，很抱歉，我必须要确定你有好好吃东西。这点上，可以算是我的工作。另外，我也希望听听你对於口味上的意见，例如说是不是太咸，太淡……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告诉我。」
如果这时候拒绝梅令时留在这里，就像是在为难他的工作，如果不回答问题的答案，看来就是对他的私人关心传达了否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杜熙唯只是不喜欢解释，但并不是觉得别人的关心廉价。那对他而言不一样。所以现在的他无论如何都得回答。
「很好了。」
如此贫乏的回答，换来的却是笑容。
这时候梅令时意外的打了个呵欠，「……抱歉。我有些时差。」
「时差？」杜熙唯停下嘴边的食物。
「……我从美国回来的。原本是要回来参加宴会的，可是班机晚了。我意料之外接到他的电话……意料之外的，回到这个地方。」
杜熙唯有些听不太懂。
「你是说……你以前在这里住过？」
「我从前就跟你一样，是个总管，」梅令时说着说着，似乎有点神往起来，「不过实际上b较像N爸，那时候三少爷才国中，二少爷……高中……」
杜熙唯想起徐懿贵排行是第三，上头有两个哥哥。
但梅令时没有继续说下去。杜熙唯也没有再问。
而後杜熙唯伸足下床去了洗手间，颇费时间的在马桶上蹲了一会儿，静静的看了一会卫生纸上的血点，不去看马桶内的内容就按下冲水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梅令时还在那张椅子上。这时候杜熙唯因为忽然的疼痛感顿时停下脚步。
梅令时毫不犹豫的过来扶住杜熙唯，但他还是有些抗拒。
「杜先生，」梅令时似乎是在刚刚的抗拒里变谨慎了，但并不愿意如杜熙唯所望的放开半扶的姿势，直到坐ShAnG沿，「……伤口需要时间复原。」
这句话里头包含的事似乎挑动了杜熙唯的某条神经，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储藏室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总管……杜熙唯瞬间明白了梅令时就是那个男子yy的对象。
杜熙唯突然双手揪住梅令时的手腕，在半挽袖子的情形下，他抓住的是货真价实的皮肤，近乎侵犯的肢T接触，但是这次杜熙唯毫无所觉，「你……你知道……是不是？」
他的大脑如此混乱，问题就这样脱口而出，「他以前……」杜熙唯逃避着那个字眼，「有……也那样……酒後那样对你……」
梅令时没有走开半步，在原地文风不动的站着，
「杜先生，就我所知，他没有喝醉……没有到那种混淆神智的程度。他会那样失去理智，可能是因为我。」梅令时说得很慢，杜熙唯听不出那里面的情绪，
「那位对你XSaO扰的人，曾经伤害过我，那个时候我曾经是卖的。」梅令时说得泰然，就像是谈论天气一样没有一丝异样，「三少爷知道这件事。可能因此失了理智。」
「那样是指什麽？」这时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的徐懿贵出声道。
随着徐懿贵步步靠近杜熙唯的动作，杜熙唯的双手开始颤抖，「你……你强……强迫……」
「……qIaNbAo。唯，大声的说出来。对於自己没有作错的事，对於别人过份施加在你身上的，要大声而正确的说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少爷，现在不适合……」
徐懿贵根本不顾虑旁人，迳自抓住杜熙唯的手腕。杜熙唯开始陷入失控。
「放开！放开！」徐懿贵不见得有作什麽，但是现在的杜熙唯讨厌徐懿贵到没有办法忍受一点点的接触的程度。
啪。
响亮的声音响起。杜熙唯反抗里用力打了徐懿贵一个耳光。
杜熙唯不只打飞了徐懿贵眼镜，还留下了整排的赤红指迹。
b起徐懿贵的异常冷静，杜熙唯的反应倒显的怒气B0B0，多麽可笑似的。
「做的好，熙唯。你应该的。」
因为这一句，对话就这样中断了好一会儿。杜熙唯只是楞楞的看着对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熙唯这一辈子还没有打过谁耳光，或者是说，还没有第一次真的打中谁。
徐懿贵简直就是站得好好的，就等着杜熙唯打下去。
杜熙唯忽然发现自己牙关抖的格格作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少爷，够了。」梅令时把棉被拉过，在杜熙唯身上裹紧。
徐懿贵苍白的脸孔上红痕浮肿，「你可以讨厌我……恨我也没有什麽不对。我作错了，这是确实的事。你想要的话也可以控告我，我会全部接受。」
杜熙唯整个人缩进床褥里，只是一直发抖。
＠＠＠
有人这麽说：「活着的时候能够不睡觉就不要睡，因为人Si了以後就可以一直睡觉长眠不醒。」
但是，不允许自己睡觉的人，又怎麽能够在觉得自己活着的时候接受，或是T会，或是做好准备迎接有一天会睡过去的现实呢？
杜熙唯觉得自己睡觉，就是为了活着。
觉得窒息或是想要不顾一切毁灭时，如果陷入沈睡，他就会觉得安心。醒来的时候，往往就能够接受所谓的现实。
生活的一切都是消耗。
而他就在反覆的睡眠里，整整度过了一个星期。
杜熙唯在课堂连续缺席了一星期，但他也不觉得有什麽人有印象。大家选修的课十分分散，只有刘德凯曾打过一次电话给他。但是他也没有回覆。
而随即遇上的「问候」，更不是出自关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杜熙唯脚刚跨进细胞培养室，就被人叫住了。
明显横跨住通道入口的胖学长板起脸来，对着他劈头就大声起来，
「喂！我说你啊！」他来势汹汹，简直是想b供，「你知道你的细胞怎麽了吗？这麽多天都没来看，培养Ye都W染到混浊了你知不知道啊？
他指着杜熙唯的鼻子继续骂道：「你哪一间实验室的？学长姐是谁？不要以为大学部就可以混，就无法无天，你自己糟糕就算了，你知道整个细胞培养箱几乎要被你Ga0砸吗？底盘都没水了也不管！金属支架上有霉斑也没有看见你清！
「你知道是谁帮你洗的吗？是我们的家的助理！你竟然让一个孕妇搬东西，帮你清培养箱！你毁了你的实验谁要管你，你要是影响大家的实验你赔的起吗？我看到时候就一个一个排队来找你算帐！你看看你给你们实验室惹了多大的麻烦！」
对方说完就摔了门走掉了，空留杜熙唯楞在原地。
他一个人站在在细胞培养室里慢慢想，总算想起骂他的是某一个实验室的硕士级助理，前些日子，听说有了个孩子。
「麻烦」这两个字好像还在室内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