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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瘦黑男子抢话道:“是啊。”
“你们可要回去慢点,若是被征发,记得修慢点,我可是打听到,这是官府要加征口赋,能多拖一段时间就多拖时间。”
闻言。
这些役夫眉头一皱。
他们凝声道:“地方又在征发了?”
“但应该没什么事吧。”
“我记得离开代郡时,那上吏说,殿下有意让天下休养生息,没道理放我们回去,就又开始急忙的去动各种工程吧。”
“而且。”
“你这说的也不对。”
“官府早就规定了,一般工程都有工期,若是工期内完成不了,役夫都要受罚,那惩罚可比多交的口赋要多,而且我们这次服役完,按律令是可以‘除三更’的。”
“也就是免除三次更役。”
“而这些信息,早已传至地方,登录在我们的‘役籍’上了。”
“再说了,长公子仁义。”
“肯定不会贸然的去加征口赋,而且就我们回来的路上,还听说官府已准备跟匈奴缓和关系了,到时北疆就安宁了,也正是基于要缓和关系,所以长城才会暂缓修建,我们这些役夫才能回来,你说的这些,我不太相信。”
见老者质疑自己,瘦黑青年有些急了。
不过没等瘦黑青年开口,韩信却突然开口了。
韩信道:“按老丈的说法,正是因为朝廷跟匈奴有意缓和关系,所以短时长城并无修建的必要,而若是朝廷跟匈奴真的缓和了关系,北方对匈奴的敌对,也会随之消减,所以朝廷才让你们回来?”
老者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韩信轻笑一声,并未做过多解释,继续问道:“那依老丈所说,现在长城并未修建完毕,也就意味着很多地方是存在着缺口,那官府可曾派人去盯防?”
老者一脸茫然,挠了挠头,不确定道:“应该会有吧。”
“而且都缓和关系了,匈奴也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绕路吧,何况官府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是有官府的道理。”
韩信点点头,眼中流露着异色。
他目光看向北方。
恨不得眼前就有一副北疆堪舆图,更想让这些役夫,将其中未修建完毕的部分标注出来,让他对这些缺口进行排兵布阵,不过他现在手中并无堪舆图,而这些役夫恐也标不出几个位置,所以只能在心中想想。
但他的心神早已飘远。
这时。
这群役夫跟其他几人吵了起来。
役夫都认为朝廷跟匈奴缓和后,天下的负担会越来越少,他们今后的服役次数也会越来越少,服役时间也会越来越少,而且官府是真的想让他们休养生息的。
不然又怎么会给他们送几天的‘餱’食?
这可都是粮食啊。
而瘦黑青年等人则始终认为,这都是役夫的想当然,秦廷就是残暴的,也根本不会念及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劳役他们,哪儿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就在众人争吵不休时,韩信抬起手。
立即。
四下安静下来。
他朝老者等人拱手道:“多谢老丈告知,就我看来,朝廷的确有缓和之意,而今也在有意的放缓各项工程,至于地方修建的仓库,也的确不能算是恶政,毕竟当年皇帝宣扬的就是‘修人事以胜天’,各地有了仓库,日后若真的出了大灾大难,也能更快的得到救助。”
韩信的话赢得役夫的一致赞同。
随后。
韩信转过身。
他看向身后的士卒,冷声道:“今天下午加练。”
这句话一出。
所有士卒都不由苦了脸。
在韩信手中为士卒,本就十分艰苦,还加练,那不是要累死?
役夫等人吃完饭,就直接离开了。
瘦黑青年不满道:“韩信,你这是什么意思?分明是这些役夫乱说,你为什么要我们加练?”
韩信冷冷的扫了一眼,寒声道:“你们真以为朝廷会跟匈奴缓和?”
“缓和后北地就太平了?”
“难道不是?”瘦黑青年一脸不服。
韩信嗤笑道:“自以为是,要是一份缓和关系的令书,就能让双方冷静下来,那过去数百年天下也不会起这么多战争了。”
“休战只是暂时的。”
“匈奴人也绝对不会那么老实。”
“真就跟你和和气气。”
“而长城在各地留下的缺口,则会成为匈奴人南下劫掠的突破口,而我们这些新征入伍的,日后免不了要去这些地方防御,到时你们面对的将是更加残忍,更加冷酷的匈奴人。”
“他们是真会将你们脑袋割下的。”
“今日多练。”
“是为了你们日后少流血。”
“我不知草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韩信可以肯定,朝廷跟匈奴之间,必定还有一场大战,若是你们不想死,就好好训练,到时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说完。
韩信大步回到了营地。
其他士卒面面相觑,他们觉得韩信有些小题大做,但韩信这一副架势,的确将他们镇住了,若是韩信说的是真的呢?
一念至此。
所有人都严肃不少。
不多时。
营地内再度响起了踏踏的脚步声。
……
砀郡,大梁。
这座昔日的魏国都邑。
而今已是一座新城,被称之为‘开封’。
当年秦灭魏,王贲率军围大梁城,引鸿沟水灌大梁城,前后长达三个月,大梁城坏,最终魏王假无措开城出降,此后大梁城便已不复存在。
秦一统天下后,在旧址旁另置开封县。
只是附近人依旧称为大梁。
已入冬季。
天气渐渐冰寒刺骨起来。
张良就站在城中,望着城中热闹景象,眼中却十分忌惮。
在这一月。
他并未停下过脚步。
一直试图破局,打乱嵇恒的布置。
也在各地散布了谣言。
例如秦修仓库,是为加征口赋,是为填秦人胃口,还有便是借征发之名,将在地方大行兼并,这些谣言刚散布时,的确引得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对大秦怒不可遏。
秦廷的形象进一步恶化。
然好景不长。
随着过去修建长城的役夫归来,原本还破口大骂的民人,一下就调转了方向,对扶苏称赞起来,不少家庭更是喜极而泣,连带着不少城邑都热闹不少。
尤其这些役夫还传回了一些话。
朝廷意欲休养生息。
这更是让原本情绪激动、怒不可遏的民人,一下就冷静下来,也如一盆凉水,狠狠的浇到了张良头上,让他颇为狼狈跟难堪。
正是这数以万计的役夫归来,让底层对秦廷的怨恨,一下子被消解了不少。
他散布的谣言也直接没了影响。
张良收回目光。
他平静道:“他果然是算到了。”
“也早就做好了布置。”
“从他为秦谋划以来,天下散布出的谣言,已越发难起作用,就算引起地方一些动静,也很快就被平息,再难如过去一般,让天下都为之震怖。”
“而散谣布惑的手段,也的确太稀疏平常了。”
“他有所预防是肯定的。”
“只不过。”
“在谣言还未散布前,就已做好了布置,说明他想的更周全,也计划的更完善,也早就料到了这些,如此看来,想破开嵇恒步下的人心算计,恐真就只能剑走偏锋了。”
张良抬起头。
他此刻站着的地方,正是开封县令的府邸。
他要澄清利弊。
让地方亲近贵族的官吏倒戈背刺。
他之前在韩国,但韩国离关中太近了,受到关中影响太深,并无几人敢这么做,在接连碰壁之后,张良选择了另谋去处。
他来到了魏国故地。
而大梁这座魏国故邑,因当年的水灌城池,对秦人很是怨恨,尤其是随着魏国覆灭,大梁昔日辉煌不复,更是让附近的人对秦廷微词不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