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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栋倒是看开不少。
他开口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下去休息一下吧。”
“族中那些想跑的想逃的就随他们去吧。”
“人少倒显清静。”
冯振脸色变了变,颓然叹气一声。
三日后。
晌午时分,天气清明。
原本数百名族人的冯氏,而今家宅中只有不到百人。
诺大的家宅顿显空寂。
这时。
屋外响起阵阵脚步声。
在隶臣不安的惊叫声中,数名头戴獬豸冠的官吏,踏进到冯氏家宅。
冯家众人连忙前来恭迎。
为首的官吏扫了眼人口凋零的冯氏,眼中露出一抹冷漠跟不屑,冷声道:“奉长公子之命,特来请冯栋老家长、冯振家长,前去咸阳狱衙,接受官府对怀县沉船一案的审讯,两位家长请吧。”
说完。
几人侧身让出了道路。
冯栋跟冯振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一抹凝重。
也有着几分释然。
这几日对他们实在难熬了一些。
两人朝官差一拱手,迈步走出了家宅,只是在走出家宅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家宅,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而后才不舍的朝前走去。
没多久。
两人被带到了咸阳狱衙。
在狱衙的大堂前,摆放着一面铜镜。
镜面并没有那么光滑,只是略微能映出人脸。
冯栋站在铜镜前,看起镜面中的自己,这才十天不到,自己就已没了之前的精气神,一下子仿佛老了数年。
“明镜照身,黑恶彰显。”
四周有狱吏高声的念了一句。
在一番简单搜身之后,两人被带到了狱衙内。
两人进到其中。
堂内早有其他商贾到场。
众人对视一眼,眼中充满着忧虑。
而在五名铁商、六名盐商竟皆到场后,堂外的狱掾长喊一声:“长公子到——”
在众人竟皆俯身行礼时,扶苏信步进到了大堂,廷尉蒙毅、少府杜赫、御史张苍紧跟着进到了殿内。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扶苏并未坐在主座,而是坐在了次席。
这一幕。
不仅众商贾一惊。
就连跟着出场的蒙毅杜赫都心中一惊。
扶苏看着四周不安神色,轻笑一声,淡淡道:“我的确负责怀县沉船一事,但这次审讯并非以我为主,而是另有其人。”
“此人也远比我更合适。”
闻言。
冯栋跟冯振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一抹了然。
他们已猜到是何人了。
但随即眼中不由露出一抹黯然。
若是长公子审讯,他们或许还能辩解,若是那‘钟先生’出手,只怕其他人的想法要落空了。
此人心思极深。
根本就不是他们能算计的。
想到这。
冯栋神色变得无比警惕跟凝重。
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然恐会被算计的死死的。
这时。
大堂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一着灰衫长袍男子,信步进到了大堂。
他脸上带着一木制面具。
见到这熟悉的装扮,冯栋第一个见礼道:“老朽见过钟先生。”
嵇恒淡淡看了过去,笑着道:“原来是冯老家长,不曾想,这次又见面了,二月天寒,给几位老家长都备副草席吧。”
说完。
嵇恒径直坐到了主座上。
扶苏眼中露出一抹疑色,犹豫了一下,朝外挥了挥手,示意照嵇恒说的去做。
没多久。
草席被送了进来。
嵇恒看了一眼,直接了当道:“诸位家长,这次将你们叫来,是为审理怀县沉船一案。”
“对这起要案,你们可知罪?”
第153章 大秦工商管理法!
嵇恒的突然发难,让众人都不由一惊。
冯栋等人眉头一皱,互相对视了几眼,眼中露出深深的不安,却是无人敢开口回应,也不知该怎么回应。
他们眼下对官府实际情况一无所知,不知官府查到了什么,若是自己白白认了罪,而官府实则并没有查出什么东西,这岂非不打自招?但若是不认,官府若真查出了东西,他们岂不是还犯了欺瞒之罪?
因而这口是断不能开的。
程郑装糊涂道:“钟先生,你这是何意?”
“在下确是没明白。”
嵇恒淡淡看了程郑几眼,笑着道:“何意?”
“自然是问罪之意。”
“这次沉船之事已沸沸扬扬,官府调查了一些时日,也掌握了一些情况,现在该你们说说了。”
程郑面色一滞,开口道:“钟先生,怀县沉船我们的确知晓,这事已在城中传开,但我们对具体情况当真是了解不多,还请钟先生直言。”
“你们当真不知情吗?”嵇恒微微斜着身子,半靠在大案上,冷笑道:“我并不觉得,就目前调查出的情况来看,你们对此很知情,而且知道的比想象的还要多。”
程郑等人脸色微变。
众人对视几眼,眼中不安更浓。
他们实在拿不准嵇恒的想法,也不知官府具体查出了什么,而今只能硬着头皮道:“钟先生说笑了,这次沉船远在怀县,而我们身处咸阳,哪有那么大本事知晓怀县的事,你实在是折煞我们了。”
“而先生的问罪,也实在令人恐慌。”
“还请先生明言。”
嵇恒扶了扶面具,冷声道:“这次沉船可是足足有数十条大船沉水,数百人丧命,而好巧不巧,你们的船只就在一起,还刚好碰到了触礁,以及船只对撞,你们就不想解释一下吗?”
程郑脸色一白。
他慌张的看向一旁其他人。
最终。
冯栋开口道:“回钟先生。”
“这次的沉船之事,我们同样很震惊,也深感不安,而之所以船只同行,此事我们的确知情,当初我等便约定一同出船,为的便是赶个时间,将盐铁尽快运往关中各郡,但谁也没有料到,途中竟会发生此等噩耗。”
“我们同样是受害者。”
“我等乃官府认可的盐商铁商。”
“一直本分经营。”
“船只上满载的数万钧盐铁,更是我等数月的经营所需,而今随着沉船,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我们这次可是损失惨重啊!”
冯栋的话一出,其他商贾纷纷应和。
“我们冤枉啊。”
“我们这次可是损失大了。”
“……”
对于商贾的哭诉,嵇恒直接无视了。
他冷声道:“冤枉?”
“你们也配跟我来谈冤枉?”
“若你们都是受害者了,那关中人人都是受害者。”
“关中黔首难道不是受害者,官府难道不是受害者,船上的水手船夫,他们难道不是受害者?”
“你们现在再跟我说说,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闻言。
商贾脸色一僵。
冯栋眼皮一跳,沉声道:“钟先生,这次沉船船只是我们的,船夫水手也是我们的,船上的盐铁更是我们花钱买来的,我们的确是最大受害者,而先生的欲加之言,完全是在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嵇恒冷笑一声,不屑道:“那也要看是有意还是无意。”
“若是无意,算是颠倒黑白。”
“但若是有意呢?”
“这难道也算颠倒黑白?”
冯栋目光微凝,低垂着头,面色更显凝重,只是道:“钟先生所说,我确实不明白。”
“沉船本就事发突然,何来有意一说?”
“先生可有证据?”
“大秦以法立国,一切当讲证据。”
“无证据不立!”
“冯老家长对律法倒是颇为精通。”嵇恒点点头,道:“不过事关这么多人,的确该严谨一些,毕竟查到盐铁最终的下落,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因而这次只是想看看你们会不会认罪。”
“眼下我却是明白了。”
“不过盐铁下落尚且不谈,这次的沉船,你们又准备担多少责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