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丹国此地,由於气候和地势的缘故,并不适合搭建g0ng帐居住,因而建国之後,耶律倍即带领家族迁入都城内已有的皇g0ng中。自从送走阿保机後,耶律倍可谓是一蹶不振,整日不迈出g0ng门半步,只是饮酒作画。夜晚喝得烂醉如泥时,他就到几个侧室房中发泄。除此之外,国中大事小情几乎都由述律瑾打点,他从来懒得过问。眼见耶律倍的生辰就要到了,述律瑾计划无论如何也要筹措一个宴会出来,作为东丹立国之後君臣的首次共聚。
皇g0ng中心原本有个大殿,述律瑾着人布置装点後,又将大殿重新命名为「洪炉殿」,意在广纳国中栋梁。宴饮当天,耶律常歌作为长子,带领弟弟耶律阮在大殿门口迎客。这两个都不是能规规矩矩久站的人,没多会儿就疲得歪嘴龇牙得靠在门柱上。那耶律阮不过八、九岁年纪,近日来却好像添了不少忧愁,在常歌身边长吁短叹起来,引得常歌好笑地问道:「怎麽了小子,是短你吃的还是短你穿的了?」
耶律阮抓耳挠腮地扭捏了一阵,支支吾吾不能开口,等常歌嫌弃他磨磨叽叽、不想再问时,他又凑近常歌小声地说:「兄长,昨夜父亲到我母亲房里,说要我母亲伺候他画画,结果因为颜sE调得不满意,他就......打了母亲,还让我们都滚出去。」
耶律阮边说边揪着常歌的袖子,眼圈儿也红了,含泪求常歌把这事告诉告诉述律瑾。常歌看他预备大哭的样子,急忙喝止住,令他把眼泪通通都咽回去,自己也赌气说道:「告诉我母亲有什麽用?父亲何曾去过我母亲房里?」
耶律阮心里的意思是:述律瑾毕竟是正夫人,又是述律后的侄nV,在耶律倍跟前说得上话,也更不致於挨打。可他年纪幼小,几句话间掰扯不清楚这个道理,两人正交谈间,大殿内突然寂静下来,二人往上座看去,果然是耶律倍入席了。
耶律倍今日身着喜庆的紫sE绫袍、束镶金玉带,可神情是怏怏的,且蓄须之後的面颊更显消瘦。他入场之後并无半句迎客的说辞,众臣於是面面相觑。有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带头给耶律倍敬酒祝贺,才使得他有了稍许反应。之後述律瑾亦到上座坐了,简单致词完毕,便召集了歌舞。观赏期间,司仪官已在後面拟好礼物单子奉上。述律瑾看罢点点头,命乐官在两支舞跳毕时停止,以让群臣献礼。
各sE的金银珠玉、珊瑚琉璃等物纷纷被g0ng人或捧或抬地送上,耶律倍只是一一览过,不发一言。大约过了近半个时辰,将群臣的贺礼都过目後,耶律倍早已两眼呆滞出神、全无耐X了。这时殿外又走进一左一右两个g0ngnV,合举一件一尺半见方的织物,细看才知上面绣着一幅sE彩缤纷的「百幅图」。众臣听说这是述律瑾亲手而制,皆争相离座观瞻,大赞「巧夺天工」、「慧心巧思」、「无可媲美」等。常歌知道这是述律瑾花了近半年一针一线绣成,一番苦心本该由人称颂,於是十分满意自得。
「百幅图」被端至耶律倍几前时,他已非常倦怠了,只懒懒地靠在垫上说了声「好」,便扬手要g0ng人拿下去。
「等一下!」
常歌从席间起身,到耶律倍面前拜了,又请求道:「父亲,母亲这件绣品,本还配了两首《木兰花》,不知她怎麽忘了,请父亲准我添上!」
「常歌!」述律瑾担忧地叫住常歌,生怕他会做出格之事,又不好明说,只能微微摇头以示提醒。
「母亲不必担心,我一定写得工整些,不会毁了你这半年的心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常歌从旁拿过笔来,在礼官所捧砚中饱蘸了,悬肘写道:
减字木兰花
紫藤架下。彩蝶翩翩相望乍。春柳梢头。絮捻冰纨漫故楼。
愿结双蕊。碧玉搔头金凤累。为待伊人。对镜惜花夜断魂。
其二
朝眠懒起。听却乌衣枝上倚。理鬓拈簪。云影蒙蒙晨露寒。
指尖纤绢。玉箸斑斑描锦线。还拟摘花。帐外炊烟百姓家。
写毕,常歌便呈给耶律倍看,耶律倍挑眉看了他一眼,细读了那两首词,又转头望了述律瑾一眼,仍旧不语。方才常歌写时,述律瑾也看了,此刻疑惑解除,脸上却已酒红,於是忙饮了一杯,以醉态示人。
宴饮之後,耶律倍想再找述律瑾时,她早已消失得没了个人影。到处寻人不得,耶律倍只得来问常歌。常歌心里暗笑:难道去房里的路还找不到吗?他知道耶律倍需要个打圆场的,也就不点破,「领」着耶律倍来到了述律瑾的院子里。此时天sE已晚,众人打着灯笼而来,耶律倍站在阶下,看着房内影影绰绰的灯光,挪动几下步子,对常歌说:「你母亲恐怕已经歇息了,我——」
「母亲!父亲来看你了!那塔姐姐,快倒茶来!」
常歌不等他说完就推门而入,嗓门大得像要昭告天下似的。耶律倍无法,只能抬步入内。他对此处还很生疏,因此不免慢慢地先端详起来:只见进门处有一面雕刻JiNg致的漆制屏风,绕过即见开阔明亮的正堂,堂内有两排舖着兽皮的座椅,地上是软和的回鹘风格羊毛毯,上座正中的壁上挂一幅契丹祖先骑「青牛白马」的画像——整个房间打扫得纤尘不染,就连火炉都擦拭得金光闪闪。正打量间,述律瑾领着几个下人出来迎接,耶律倍抬手让其免礼,说:「你这里收拾得很漂亮,也很惬意。」
述律瑾接过茶杯,上前递给耶律倍,说:「妾上有公婆夫婿,下有一子,且娘家亲眷齐全,并没不足,当然应该把家中收拾得符合身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耶律倍扣上杯盖,乾咳一声,不知该接什麽话,想起先前的「百幅图」,就问述律瑾:「你平日绣的东西,都在哪里?」
述律瑾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答:「在卧房。」
本以为述律瑾要带耶律倍进卧房去看绣品,常歌自觉地打算离开,谁想述律瑾仍旧淡淡地垂眼站着,甚至於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耶律倍遂又捡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来问,待了不过一杯茶的功夫就离开了。
「母亲,你说你这是为什麽?父亲他好容易才来看你一次!」
耶律倍前脚刚走,常歌就气恼地问述律瑾。
述律瑾扔掉了方才的拘束,拉起常歌的胳膊,像裁缝似的用手卡了长度,答非所问:「你今年蹿了个子,看来衣服样子、鞋样子都得另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