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赞年间,阿保机不睬众臣劝谏,执意攻入居庸关,yu围幽州。无奈幽州金城汤池,攻之难下,阿保机遂以为天意如此,决定携已然丰厚的战利品及俘获之人众西归。谁料拔营时,左右不见韩延徽,乃至搜遍军中也无其踪影。意料之外、惊讶之余,众人只得猜测他於交战之时趁乱逃回了幽州。阿保机因而陷入焦虑,一路上郁郁寡欢,伤势也久未痊癒。
此次战事,内外臣僚皆跟随至前线,家眷则留守皇都临潢府,一切事务由述律后掌制。耶律倍被立为皇太子之後,在皇都号召建筑了孔庙、藏书楼等,颇得汉臣儒生们推崇,而契丹贵族子弟学习汉学也更便益,修学之风开始在上层盛行。
要说这其中最不受用者,就当属耶律常歌了。他如今十五岁的年纪,脸上是一派顽劣的孩气。每至上学时,举手投足间都被人用礼数约制着,对他而言好b走兽飞禽落入陷阱,心中奇痒难耐,却又无从抓挠。单说每次入学堂前要拜孔子,就让他极其不快,总是万分不情愿地在蒲团上敷衍一下。这日清晨他正假装拜祭时,迭萨从门外闯进来,低头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通。
「跑了?」常歌两眼都被这消息点亮,觉得难以置信,又像得了意外之喜,「就那书呆子?怎麽跑的?」
迭萨摇头说不清楚,只知道是在乱军中消失的。
「哈哈!」常歌迫不及待地来到韩知古面前,调笑道,「都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算不算跑得了先生跑不了孔庙呢?府尹,他计划逃跑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韩知古继续整理手中书卷,冷静答道:「我并不知道,这等事也不劳公子C心,自有人会查清楚。」
适才点的香送起篆烟一缕,飘飘散散地,云游至「大成至圣先师」的牌匾处,让整间房内笼盖着清幽气氛,也衬出韩知古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耶律常歌倒也无心寻根究底,他那肚子里早已有了其他打算,於是向迭萨眨眨眼睛,後者欣然咧嘴一笑,麻利地退了出去。
「府尹大人,既然如此,你在这里继续研习你的孝悌大义,我先走一步了。」
韩知古早知耶律常歌的花花肠子里有谋划,因为他能安心读书的天数向来不超过三日──今天也该是他生出些花样儿的时候了。他於是自欺地苦笑一下,只当是匹野马脱繮,睁只眼闭只眼地随他去了。
从大门出来,迭萨已经牵好两匹马等着,常歌正问他梅里在何处时,官道上由远及近地震起一串马蹄声。常歌循声望去,大喜,吹一个响哨,梅里肩上的鹰便腾飞而起,振翅数下,落在常歌臂上。
「兀尔勒!」常歌托着鹰,把另一只手举给它看,训斥道,「畜牲,看看你前些日子给我抓的血道子,还没好利索呢。」
兀尔勒耷拉了脖子,转过身去,一副避而不谈的架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公子!」梅里紧了繮绳,一跃而下,兴奋地问:「我们出城去?」
「当然出去!老待在城里安逸,马都肥了。」
迭萨见常歌要上马,赶忙双手相叠服侍他踩住借力,待他坐稳,才和梅里一左一右护卫着出城。
从城门出来,树木成荫,人迹渐罕,断续有荷担者挑运物资要入城兜售,见他们一行三人,皆怯怯让至道路边。
耶律常歌撒了鹰,双腿一夹,纵马奔驰起来。行了一阵子,便到一块开阔地,场地中央乱哄哄的一群人马鸠合。尘沙飞扬中,伴有木棍的劈啪敲打声,是正在打马球。
「那三个,过来打球!」
有人用棍指向他们三个,命令道。
「你少指使人!」
耶律常歌回敬道,又盘了马,准备换一僻静处打猎。
三两下挥鞭,那人引马前来,恍然冷笑道:「我当哪个野蹄子这麽跟我说话,原来是你。」
常歌低头去调整手指上的玉韘,不理睬他,迭萨梅里则在马上行礼,口中称「三皇子」。
耶律李胡腰上挂着金柄球杆,座下一匹青sE骏马,鞍侧坠满佩饰──虽大多奇珍,但由李胡搭配起来,却花里胡哨的,引得常歌发笑。
「我才不跟赖皮打球呢,尽知道绊人家的马腿、扯别人的袍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胡没等他说完,就泼皮似的「呸呸呸」怪叫起来,斜着眼睛,涎脸涎皮地说:「我是你叔叔,这麽跟我说话,赶明儿让大哥揍你!」
常歌闻言沈了脸,闷闷不语地盯着李胡。李胡以为得逞,心里十分受用时,常歌突地抬手向他身後指去,雀跃喊道:「那是不是头野猪?我看见什麽跳过去了!」
李胡尚发蒙的停当,常歌已跨马从他身侧驰过,并肩的一瞬,拿下背上的弓拉满空弦一放,在他耳畔留下片刻嗡鸣。迭萨梅里两人见李胡被戏弄,也暗暗叫好,只是面上并不敢笑,附和着驾马跟上了。
三人猎得些野兔山J之类,便尽兴而归。回到营帐,梅里牵了马去马厩,而迭萨则去看管圈养的牛羊。常歌独自一人也无趣,便去陪耶律倍正室述律瑾说话。
「母亲,我刚猎了些野味,晚上咱就着酒吃烤兔如何?」
述律瑾正与一个汉人nV子学习刺绣,听闻收好针线,对常歌一笑,伸手拍拍旁边塌上。待绣娘下去了,常歌才胡乱蹬了靴子跳上去,枕在述律瑾腿上。
「你又把这些玩意儿带在身上,存心惹你父亲生气。」
听见常歌的蹀躞袋里有喀喀的脆响,述律瑾提醒他最近当收敛些,省得耶律倍回来又责罚他抄书。
「该收敛的是父亲才对吧,」常歌满怀不平地说着,「什麽样的nV人都收在身边。」
述律瑾在常歌嘴上打了一下,动作极轻,警告他说话要有分寸。
「我不过说了实话,难道您就一点怨言都没有?」
话刚一出,常歌便察觉到述律瑾有些低落,後悔自己太欠考虑,於是往塌边的刺绣看去,转而道:「好JiNg致的松鹤延年」,岔开了话题。
几日之後,数万大军返城,带回燕地的大小官宦、士兵与百姓甚众,黎民中多是农夫、匠人、乐师优伶等,因而也传入许多中国正时兴的新巧物品。一日之间,这一切都充入皇都城邑,喧闹非凡。接下来的数月内,更是工事四起,因汉人素以「既来之则安之」着称,各处建宅筑院,不必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