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揭喝掉那小半杯水,径直就往门外走,晏在舒愣看他两秒,闷头跟过去,结果刚换上鞋还没出门,又被孟揭堵了一下,他拎着车钥匙,朝沙发一指。
“包。”
眼神里有种“白天的厉害劲儿都哪去了”的调笑,晏在舒闷声戳他一拳,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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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天后路况不好,不少路段暂时封锁,清理完横地的树枝和积水后才陆续开放,这场风雨把城市的节奏打慢了,车少,霓虹灯也少,车子缓慢行驶在钢筋森林里,那光影都薄薄的,像蜗牛拖行而过留下的水渍。
孟揭把她放到西檀路一片小区门口,她单手拎包,下车后,却没走,细细的腕骨搭在车门上,弯腰看他:“进屋喝茶?”
“约了人。”
“行,我进去了,”晏在舒还真扭身走了,走不出两步,又倒回来,“晚上回吗?”
真把他当司机使唤了,孟揭一只手架在方向盘上,看她:“你当我是去哪儿?”
“那谁说得准,有的人生活丰富,咱俩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晏在舒包链在车窗边晃啊晃,“问多了,怕你反感。”
孟揭指头微拢:“下午动手时没看出来怕。”
晏在舒摊手:“兔子逼急了也咬人啊,逗逗你玩儿而已,谁知道你不经逗。”
“我经不经得起逗,你说得最算数,”孟揭慢慢地敲出一根烟,捻着,“所以我的建议还是少开玩笑,不是哪天都有那么巧的来人敲门。”
前半句,晏在舒半个字都不信,兴致缺缺站直身:“十点半,你那能不能结束?”
“嗯,”孟揭把没点过的烟摁断,“十点半,这里碰。”
直到孟揭的车消失在拐角,晏在舒手臂那一阵阵的麻才消下去,她当然不认为下午供电前那几秒的暗流涌动是出于真心,荷尔蒙作祟而已,青春期的躁动和生理性/吸引而已,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第三个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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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揭和雍珩约在茶庄,跟西檀小区不顺路,到的时候,雍珩已经等了他有一会儿,服务生领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到台阶下就停步了。
推开茶室门,里边茶香浓,茶烟淡,清清静静的,只有绿水泄过滑石的声音。
“堵车了?”
竹帘后是一把低缓的声音。
“送个人。”孟揭掀帘往里进。
雍珩笑笑地看他一眼,那笑容很温和,没有攻击性,带着点世事洞察的包容:“到底是在奥新架构里待过,成熟,也圆融了,往常见不到送人这种事儿。”
孟揭接茶,他不想谈这话题:“这次回来多久?”
“明天就走,”雍珩冲着茶,“西北那边项目有变化,有一场研讨会推不掉,一道去?”
“不合适。”
“老师让你回a大,是想磨磨你的性格,学术不是非要天才来做,有时候懂得转圜是人情场里必修的技能,”雍珩把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但我现在对他这个决策有些看法了,他是个好研究者,不见得是个好老师。”
孟揭听不得他绕圈子,低头看了眼表:“先签合同吧。”
一钵天然雕饰的盆景静静放置在手边,茶凉了三分,茶室内多了两个西装革履的公证人和律师,雍珩和孟揭相对而坐,一个成熟温柔,一个年少锐利,桌上文件几次交互,笔锋划纸的声音盖过了水泄,两人对这套流程都很熟悉,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暗渡陈仓了。
轻轻一声“笃”。
公证人和律师掩门出去,雍珩从口袋里取手机,骨碌碌两下,几样东西随着手机一起滚在榻榻米上。
先掉出来的是一只唇膏,鹅黄色,卡通图案,后边是只放着维生素的小药瓶,孟揭看见了,而雍珩神色自然,一一拾起来,妥当放在手边。
孟揭说:“品味很好。”
雍珩从容地应:“也没什么,便利店里的常见东西,就是容易丢。”
容易丢,所以他总是备着,替另一个喜欢用这些卡通唇膏的女孩儿备着。
孟揭对雍家这些荒唐艳事没兴趣,闲话似的,提了一件事:“环岛路那栋老洋房,产权是怎么算的?”
雍珩一下就懂了:“环岛路的房子,租售权都不在个人手上,你想要,手续有点麻烦。”
可孟揭仿佛只是随口一讲:“问问,暂时没有这个考量。”
“那房子适合金屋藏娇,百多年了,黎荷郑之行、冯鸢许宁修这些人都在里边有过几段故事。”
孟揭勾了下嘴角,对雍珩的试探心知肚明:“所以那栋房子出怨侣是吗?”
雍珩斟茶:“怨侣未必不是好事,有的人一生平淡如水也能甘心,有的人情感阈值高,爱憎都暴烈,看你从什么角度理解。”
孟揭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捞起车钥匙抛了两下,雍珩不疾不徐仍在喝茶,看他擦手起身,笑道:“接人?”
孟揭点了个头:“接人。”
第18章 关门
台风过境第二天, 晏在舒起了个早,孟揭在楼下打拳,岛台放着一小杯咖啡液, 她麻溜地倒进保温杯里, 加水加冰, 又从冰箱里摸了两片面包就出门了。
这种状态持续到周日,他们一直没有碰上面,仅仅靠这一杯咖啡错峰交流,碰上孟揭心情好, 还会有两个三明治和一碗绿豆粥, 有时候晏在舒跟实验跟得吃力,熬夜多了,在留言板上写,“明早咖啡请加一个shot, 谢谢。”
早晨起来,岛台上真就会有两杯咖啡液。
晏在舒照例倒杯里,拎着杯子出门时,天边云雾浮沉,浓淡调得很讲究, 像一挥袖推开的山水画。
她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从头到脚都清爽,可能是心情挺好, 也可能是咖啡也不错喝, 于是低头给孟揭发过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