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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贺把它抱起来,放到白骨身边。瞧她双目紧闭,没个鲜活样,乌兰贺人也没了精神气,“你说你,怎么就遇到这么件事。连花和尚都帮不了你,他可是我见过医术最好的人了。”
小狗不知事,用头拱着白骨,白骨没起来,它又嗅着白骨,尾巴摇得很急。过后,它就朝着乌兰贺呜呜叫,像是在求助。
可乌兰贺也没办法,只能摸摸小狗的头,“别担心,花和尚说她会醒的。”
小狗便乖乖躺到了白骨身边睡下。
乌兰贺本来以为天下他最可怜,没想到遇到了更可怜的人。他着实踏不出此地,坐在床边守着。
过了三两刻,乌兰贺守得昏昏欲睡,半梦半醒。
夜黑风高时,突有寒风。
白骨整张脸凑在他面前,如阿黄那般嗅了嗅他,一呼一息间,轻轻柔柔。
乌兰贺迷迷糊糊以为是眼花,想揉揉眼。近乎同时,她掐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劲可大了,乌兰贺这下全醒了,也放心了。她看起来很正常,就是脸更冷了点。
“你怎么样了?”乌兰贺轻声问。
她反抓了乌兰贺的手,又像抓狗爪那样,“小黑,我的心又空了一点。”
乌兰贺一时难懂,“你有什么不舒服?”
“师傅死时,我哭得很厉害,也像今天这样晕了过去,醒来我就不会掉眼泪了,” 白骨想着师傅的死,想着那个离开的凶手,心如空掉的壳子,“我想以后我都不会生气了。”
她的声音低了很多。
乌兰贺呆了,花和尚说的疾是什么,现在就在眼前了。
体内之针压了她的痛觉,那无论是什么,只要触动心脉让她觉得痛,都会被那三针压下。比如伤心,生气……三根针就是这样压着她的脉,让她丧失常人的本能。
乌兰贺陡然觉着自己被针刺了下。连伤心和生气都不会,以后她被人指着骂魔头,不就不会有任何反应了?
她面容窥不出半点难受,但乌兰贺很难受,“白骨,你以后要怎么办?”
她手一拉,就把乌兰贺拽上了半边床。
乌兰贺懵懵地趴在床上。
她又拔出了他藏在腰带里的刀。
刀光映上她平静的眸,他赶紧制止,“你别想不开,不会生气也挺好的,生气伤肝。”
她把刀翻了面,“小黑,你的病阴晴不定,我怕你死时我又空了什么。与其这样,不如先把你治好。”
乌兰贺闷头一吓,连爬都没爬起来就滚下了床。
“小黑,我下手很快的。”
她这般执着,乌兰贺顶着睁不开的眼睛苦不堪言,“我就闹不明白了,你怎么老盯着我下刀。虎头山上有鹿有兔,难道全是雌的?还是说……”乌兰贺想到了什么,恐慌地捂住,“你把它们都割了。”
白骨晃了晃刀,“割什么?我抓的都是带小宝宝的,就你没有。”
夜已深,熟睡的小狗正呼噜满天,憨态可掬的样子给了乌兰贺一个警醒。他想到了可怕的画面。那魔头带着白骨面具,看到了山里可爱的幼崽,伸出了魔爪。所以她抓到的都带崽的,雌的。
他正震惊于他的猜测。
而她恍然大悟,“哦,因为你没有小宝宝,所以生了这个病,那你得赶紧生小宝宝!”
他双手猛捶着地,“还有没有天理,你抓的小宝宝就没有一个雄的吗?”
她爬到床边,抓着刀子淡望他的崩溃,“什么叫雄的?小宝宝都是一个样,喜欢吃奶,就阿黄断奶了。”
重击如击穿心扉那般,这事儿就跟鬼打墙似的,他偏偏还能八面精准碰壁。
乌兰贺埋着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又想到百密一疏,“你抓到的都还在吃奶,那你在虎头山上多久?”
这个问题难倒了白骨。
“我第一次见我师傅的时候没有阿黄,后来山上阿萍送了我阿黄。它从那么小长到了那么大。”她在床边比划着,从一个小碗样的大小到半个枕头的大小。那狗现在就是那么大,顶多是三四个月。
“你长这么大,可短短三四个月就不知痛,不知自己,更对山下人一无所知,不觉得有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师傅救上来的人里只有我这样。”
乌兰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也是被山下人丢掉的妾?那谁会对一个妾下这么重的手。
乌兰贺盯着她手中微松的匕首,趁机爬过去夺了去。
她一愣,又冲上前要拿。
他便半身伏在床沿,把匕首压住,双臂紧抱,“我有要事跟你说,你别耍刀了。”
他急躁得很。要告诉一个姑娘她有重病要怎么说,会不会吓到她?
她爬到他对面,低伏了身,直直盯着他。
灯烛照绫罗帐,魔头与恶人皆伏了身,放低了威势,像两只小兽互相注视,但各有心事。
他想着她的疾。
她反而更为担心他,“小黑,你不怕病死?”
“你更有事,”乌兰贺总不想瞒她更久,到时候她都不知自己之事,岂非更残忍,“你被人害了,体内被扎了针。”
他清晰地看到她眼眉低落,除此以外别无动静。
这也太冷静了吧。
“白骨,你可还好?”
她伏在那儿,两指搭上给自己的脉。须臾后,她道,“我的脉比平时虚了点,但也没太大区别。”
乌兰贺历经这么多天,已经知道这魔头所思非常人,立马有所察觉,“你是不是总以为自己的脉很正常。”
她的眼神虚虚实实。
果然如此。
“小黑,你说我是不是很快会死?”
乌兰贺着实慌张,“我也不知道。”
白骨嘴角无措动了下,“那我该是伤心还是生气?”
她不知道了,心空空荡荡,没有什么感知。她感觉他看她怪,就抓了抓头,只会浅做一笑了。
“害怕呢?”他眼角因她而酸胀。
她假作的一笑散去,“见到我师傅时,就不会了。”
一个人竟然连害怕都不会了,那以后遇到事可怎么好。
“我不会叫你死,我会找人救你。”
“可是人都会死,只是早晚。”她一点都不在意。
但乌兰贺不能确定那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因为不会害怕、伤心、生气后的不在意。
“那也不能这么早,你不是要我陪你到八十吗?你都活不到八十,我怎么陪你?”乌兰贺认为人还是会怕死的,她若是寻常女子,定会怕。
可她已非寻常,不知来日的她摸了摸他脑袋,“小黑,那你还得先治病,不然也陪不了我呀。”
她还念着他的病,乌兰贺半颗心暖,半颗心酸。
他半趴着滑下了床,朝她一磕头,“兄弟,不,姐妹。我的病你就先别治了,你的病才要紧,”他生怕她再夺刀,赶紧跑出了房门,但又回头一顾,“明天,我给你换个大夫。”
第7章 小黑,下崽!
山下有道观名天玄观,门庭若市。求愿之人皆去往卜卦处,乌兰贺与白骨行了另处。
青铜香炉冒着檀木香,金子堆在香火之间。
束发老道在侧把脉,白骨抓着道长的拂尘,“小黑,这个可以给阿黄拍毛。”
乌兰贺抽了拂尘出来,“你玩。”
来客顽劣,老道长不再把脉,反是捋着胡子,“施主,你哪里捡来的怪丫头?”
“问那么多干嘛?给花和尚的香火钱我加了两倍给你。治好了她,你就是治好了花和尚都治不好的人。”
乌兰贺把花和尚搬出来,就是因为他和这刁老道吵过一架,成了对头。
有了花和尚做借口,老道长又去把脉。乌兰贺料想为了赢过花和尚,此老道必然全力以赴。
“刁老道,怎么样?能治吗?”乌兰贺紧张一问。
老道毫无迟疑,“能治。”
乌兰贺大喜,“没想到你深藏不漏,香火钱我以后就供你了。”
“姑娘入我道家门,一无悲喜二无愁,清心寡欲,不动心脉则可无碍,你考虑一下,保你长寿。”老道诚恳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