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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在触上门把手之前,他想到了什么,又转身补充,“祝你们父子情深,阖家团圆。”
说完后,他面无表情地握住正门把手,然后毫无眷恋地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足足十八年的家——但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
直到现在,他再没回去过一次。
所以,他一个没有家的人,也配被爱吗?
他倒是希望江闲只跟他保持纯粹的床上关系,就像一开始那样——可惜,一步错、步步错,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柳信抬起胳膊遮住双眼,像是在隐藏起什么脆弱的情绪。
直到下午第一大节下课,柳信才打开软件,订了一间酒店,把房间号给江闲发了过去。
江闲回的很快:【这是什么?】
【你继续装。】柳信轻嗤,都是对开房熟练到了如指掌的人了,装什么装。
【为什么要开房?】
【你不是要见我?】柳信反问。
江闲很冷静地解释:【我只想见你,不是要跟你上床。】
柳信也很冷静地回:【我想了想,按照我们之间的关系,除了上床没必要见面。】
江闲生来的淡定从容因他这一句话土崩瓦解:【柳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柳信冷漠到只回了一个字。
良久,江闲回:【乖一点,我去找你。】
“……”
江闲是听不懂人话吗?为什么他都拒绝了他还要过来?
柳信突然变得很暴躁,他神情不耐地打字,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发出去的话有多伤人:【怎么,你是想再被拍一次吗?被网暴一次还不够,还想要来第二次是吗?】
直到他发出去一分钟后,才察觉到这句话有多不妥,于是他撤回了。
可江闲还是看见了。
确切地说,在柳信发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见了。
第47章 不哭
江闲此时正站在实验室外的走廊上, 左手紧紧抓握着大理石材质的栏杆。
手下触感冰凉,冷到他整个手掌都有些麻木,可他浑然不觉。
就像这点寒意根本微不足道一样。
他身上还穿着雪似的白大褂,更衬得他面色冷峻, 神情漠然——可谁都没发现, 那层漠然下面藏得极深的隐忍。
没错,他在忍。
他久久地盯着手机屏幕, 每盯一分, 眼底寒意就越重一寸。虽然那条消息早已撤回了, 柳信也打了个【不用】的补丁过来,但依旧改变不了他曾经存在的事实。
冲动是魔鬼, 但在某种时候,冲动下吐露的往往是真言。
直到窗外传来“簌簌”的声音,他才抬起头,看了外面一眼——那是雨水拍打叶子的声音, 外面下雨了。
柳信在上课吗?他会不会没带伞?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江闲, 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淡淡的无力感。
是那种被人毫不留情地推开的无力。
*
“妈呀,下雨了, 你们带伞了没!我真服了, 就今天一天没看天气预报,怎么就下雨了呢!”
“带了带了, 幸亏我书包里一直放着雨伞,咱们一起挤挤打一把吧!”
“靠, 你是我的神!”
丁封看了外面一眼, 雨不算大, 但也绝不小, 秋天寒气重, 要是淋了雨绝对能病上好一阵子。
他今天运气好,带了伞,此刻这把伞正牢牢地被他握在手里,但他自己却没有移步的意思。
丁封看向柳信,吞吞吐吐道:“外面下雨了,要不咱们打一把?”
自那件事后,他和柳信就没说过几句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尴尬,压根儿开不了口,面对柳信时也没有了之前的坦然和随意。
柳信看出了他的窘态,只淡淡摇头:“谢谢,不过不用了。”
他能看出丁封还没对那件事完全释怀,既然如此,就没必要挤在一把伞下膈应人家。
“……”丁封张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到最后却什么也没说。相处这么久,他知道柳信的性子,他不是会因为几句话就改变自己想法的人。
就这样,人们都三五成群地结伴打伞走了,只有柳信还留在教室里,神色淡淡地听着窗外的雨声。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发现未来几个小时都不会停雨。
“啧。”他有些烦躁。
顿了顿,他又打开了聊天框,他和纯白色头像的聊天止步在那句【不用】上,再没其他的信息。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面上划过了一抹怔然。
——他已经很久没有删过他和江闲的聊天记录了。
经常清理聊天记录是他的习惯,不管对谁都是如此。专业群里重要的聊天信息他会收藏,其他的无一例外都会被清理。
那……从什么时候起,江闲成了那个例外呢?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柳信烦躁地抓了抓额发,然后带上卫衣的兜帽就要往外走——他需要去外面冷静一下,即使被雨水浇也无所谓了。
他有考虑过借伞,但一是很可能借不到,二是还伞太麻烦,所以作罢。至于拼伞就更不可能了,他无法忍受和陌生人挤在一个伞下走路,不论男女。
一出教室门口,他就被寒冷的空气扑了个满怀。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却没退缩,低头快步走向教学楼出口。走得越快,受的罪就越少,他坚定地认为。
还没等他靠近教学楼大门,就已经感受到了属于秋雨的彻骨的寒意。这时大部分学生都走光了,不是去了食堂就是回了宿舍,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走进来,看上去是有晚课。
真惨,柳信想。
但都不如没伞的他惨。
柳信将卫衣兜帽的绳子往下扯了扯,又拉了拉袖口遮住手背,只向外露出几寸白皙的指节。他握住手机,将手揣进兜里,这才做好心理准备,大步朝外走。
刚走出教学楼门口,丝丝细雨就落到了他的脸上。他只能垂下头,尽量缩小被雨淋的范围。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瞄到了一双昂贵的球鞋。这双球鞋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不过柳信无暇多想,只瞥了一眼便又收回视线,继续抬脚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
但几秒后,那双球鞋就又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最后竟直接停在了他的面前。
“?”
柳信疑惑抬眼,却在看见来人时彻底怔住。
江闲淡淡地垂下眼,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他:“外面太冷了,穿上吧。”
他手持黑伞,身上的白大褂在被淋湿时就已经换下,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毛呢大衣。不得不说,这样的他立在带着寒意的雨中时,显得尤为清冷禁欲。
冰冷的雨水早已被黑伞严严实实地遮住,柳信的刘海被沾湿了一点,此刻正乖顺地贴在额前,衬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不少,像极了乖巧无害的少年。
可实际上,他一点都不乖。
他仰着素白的脸,眸子里划过淡淡的冷意:“我说过了,你不用来。”
江闲盯着他,面色冷淡:“我来给你送伞和衣服,你接了我就走。”
柳信皱起眉:“伞给我了,你怎么回去?”
“……”江闲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只沉默一瞬,他就垂下眼,面不改色地撒谎,“我还有一把伞。”
柳信没再做声。他们在门口停留的已经太久,他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于是伸手接过江闲递来的衣服。
不经意间,他碰到了江闲的袖口,手指触碰到了什么湿润的东西。
他瞬间脸色一变。
衣服被他直接夺过,江闲刚想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柳信的手指顺着他的手腕往上探,果不其然摸到了湿润的衬衣。
“……”他气极反笑,只甩开江闲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的那一把伞呢?给我看看。”
江闲一言不发。
柳信不问了,他那张漂亮的脸上已满是冷意:“跟我走。”
之前柳信订的那间房还没退,所以他把江闲带到了这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