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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元景道:“是,如今朝堂已经派人前去疏通河道田沟,赈灾救粮,但派去的是工部的几位大人,还有监工曲吉安,所以这笔钱大半都落到了阉党手中,他们表面上施粥救民,派人抢救粮田,但都是装模作样地视察,粮食也缺斤短两,赈灾根本没有任何实效。”
程也安心里愤懑不平:“他们的良心何在?!我听闻邓国公已上任礼部尚书,多次劝诫陛下要约束阉党,陛下为什么还要派曲吉安去赈灾,一群朝堂命官却要听一个阉党的话?!真是可笑!”
魏元景垂眸道:“曲吉安曾多次到江南赈灾,当年因水灾发了疫病,无人敢去,但曲吉安却主动请缨,以一己之力,阻止疫病蔓延,所以陛下很是信任曲吉安。他是有能力的,但却不在百姓身上,而是去讨好陛下与赵祥忠了。”
程也安捏了捏拳头。
魏元景道:“不过你放心,现在灾情还不算太严重,我已买了许多粮食运往江南,启竹也捐了许多银子,我如今也在派人暗中向豪绅募捐,这些银子会全部送往灾区。”
程也安立即抬眸道:“好,回京后我便筹集银两,你也替我捐给江南灾区吧。”
魏元景抿唇笑了笑:“好。”
第69章 他对一个男人动了心
夜晚,程也安在房间辗转难眠,脑海里太多东西萦绕着,他本就难以入睡,平日在府中熏着林子书为他做的安神香才能入睡,如今没了安神香,更是心绪不宁。
程也安起身穿衣,推开门看见隔壁魏元景的房间还点着灯,他也还未睡?他是因为什么呢?
程也安没再继续想,而是抬脚往甲板上走去。
此时的魏元景正盯着手中的绣着半枝桃花的帕子出神,桃花歪歪扭扭,不太好看,可却是他一直贴身珍藏的宝贝,因为这是他手中唯一属于程也安的东西,却还是他偷来的。
今日也是偷来的吧,若不是林裘生策划,骗了他,又骗了程也安,他哪里来的机会与程也安如此近地共度一日?他知道程也安躲着他,所以不敢强求什么,不敢像那日一样把程也安拥在怀里,疯狂地说出自己的爱意,逼着程也安爱上自己,相信自己。
船已返航,明日天亮,靠岸停下,便各奔东西,程也安会不会再次疏远自己?那今晚是不是最后一个可以靠近、假装和平的夜晚?
所以魏元景不舍得睡着。
夜里安静,所以程也安推开房门的声音格外清晰,魏元景立即抬眸看向外面,而后听见轻轻的脚步声远去,魏元景把帕子叠好放在怀里,犹豫了片刻,起身往外面走去。
到了甲板上,便看见程也安坐在甲板上,抬头看着夜空,今夜月明星亮,静谧无声,两岸青山只剩黑色裁影,江水却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一直蔓延到曲江尽头。
魏元景也坐了下来:“睡不着?”
程也安扭头看了魏元景一眼,“嗯”了一声,又垂下眼眸。
魏元景问道:“是因为柳英,还是因为水灾?”
程也安顿了一下,却道:“不止这些,过去的,未来的,因为无法掌控,所以会担忧。”
魏元景道:“那不如珍惜当下。所有的事情都无法预知,无法掌控走向,突然的变故就可能失去一切,甚至死去。唯有当下所拥有的是真切存在的,那又何必想那些虚无的东西,人首先要握牢手中的,才能去设想未来。”
程也安轻笑一声道:“可大多数人都做不到,没有人可以孑然一身,无所畏惧地活着。就如柳英,他何时为当下活过,他一直是因为过去和未来才活着,可惜关于未来的希望破碎了,那些回忆都变成了痛苦。我们也一样,身上各种枷锁与责任,许多东西握不住,抓不牢,即使拥有了也要学会放手,因为未来比现在更重要。”
说着,程也安躺了下来,枕着胳膊看着满天星空,轻轻问道:“魏元景,你说你人为什么会死?人死了之后就真的会魂飞魄散,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吗?那人为什么要活着……”
魏元景笑了笑道:“生死问题永远是玄学,但万物存在之道总有他的理由。不过,北境有个说法,人死后并不会彻底消失,而是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最亮的那一颗便是你此刻最思念的人。”
“最亮的那一颗……”程也安喃喃着,闭着一只眼努力寻找最亮的那一颗。
看着程也安这个样子,魏元景觉得有趣,这不过是孩童间的说法,魏元景不信这些,他知道人死后的确会彻底消亡,唯有史书可能留下痕迹,但大部分人不会被记录,记得死去的活人,也终会死去,所有都会被遗忘,残忍但真实,但他没有说这些。
程也安却信了,像个孩童一样寻找最亮的那颗星,魏元景觉得,信了好,这是活着的人的希望,是寄托与思念。
两人偶尔说着什么,又可以什么都不说,安静地互相陪伴着,直到起了风,夜里有点凉了,魏元景才道:“也安,回去吧,别着凉了。”
没有回应,魏元景扭过头去,才发现程也安躺在甲板上睡着了,脑袋歪在一旁,发丝被江风吹散拂在脸上,眉头微蹙,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犹豫了一下,魏元景将程也安轻轻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往房间走去,生怕一个不小心,把程也安晃醒。
魏元景发现了,也许因为一些秘密,程也安才有心魔,所以会难以入睡,睡不安稳,甚至像在玉虚观那次见到的一样,去伤害自己。
程也安活得不易,可魏元景却没有权利知道其中隐情,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观察,去喜欢去关心,只希望有一日程也安能对他敞开心扉,让自己照顾他,与他并肩而行。
将程也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魏元景忍不住静静坐在床边看着程也安,面对喜欢的人,他无法克制想靠近的心。
握拳紧了紧,在漆黑的夜里,魏元景偷偷吻了吻程也安的额头,做贼心虚,所以心跳如擂鼓,魏元景连忙起身,担心被发现,被程也安厌恶,吓得自己什么也不敢再做,只好轻轻迈步离开,关门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捏着被子一角的手这才松开了,程也安睁开眼睛,也缓缓松了口气。
从魏元景抱他起身的那一刻,程也安就醒了。他向来睡得浅,只是不知为何,他不敢打破这份宁静,也不愿打断此刻的拥抱,他感受着魏元景的心跳与小心翼翼,感受着魏元景臂膀和胸膛,他从未如此靠近过一个人。
静谧间,呼吸都变得紧张,魏元景靠近吻下的那一刻,程也安的心跳也如擂鼓一样,仿佛要冲破胸膛跳出来,又仿佛要溺死在河里一样无法呼吸,程也安一把抓住身上的被子,咬着牙,一动不动,他担心魏元景会继续往下亲,会做出其他事情,可他却不抗拒,只是害怕事情无法掌控,像那日醉酒的吻一样,变得疯狂。
直到魏元景匆匆离开,程也安才敢彻底放松下来,但心跳未止,唇舌干燥,荒唐寂寥的黑夜,只一个吻,程也安有了反应。
程也安痛苦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他心想,完了,自己真的爱上了魏元景,他对一个男人动了心。
清晨,船靠岸,魏元景出来寻程也安时,人已经下了船,他连忙去追,却看见林子书来接程也安,两人骑马并行离去。
昨日恍然如梦。
几日后,各使团纷纷离京,林裘生也要跟着回鹘使团离开。
魏元景到城门外送林裘生和伊勒图。
伊勒图笑道:“元景兄,来日一起再去胡罗山下骑马。”
魏元景笑了笑:“好!”
林裘生肿着一只眼,怒道:“好什么好!亏我替你的婚事操心谋划,你倒好,把我送到程也安府上任由打骂,你可知道,他可是蛇蝎美人,心狠手辣,丝毫不留情面!你看看,我这眼睛今天还没有消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