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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霍玉颂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大肆抚掌击节,和周围几个人起哄:“厉害,厉害......一个拿了五年总分第一的人说出这种话,你不能不服啊?”
仇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霍玉颂调笑完,收回嘴角,一本正经:“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有些事情还是要看淡一点,比如我现在再怎么努力,总分也是超不过你的。”
“好在我是个挺容易知足的人,第二名这位置也不错,不用当出头鸟,也是一人之下......”
仇旗打断:“你也未必,就在万人之上。”
“我可提醒你,出道可不只看成绩。”
霍玉颂嗤笑:“前三名的成绩,是那么轻易就能被忽略掉的?”
仇旗看他这德行,懒得接茬了,只觉夏虫不可语冰。
“我么,今天只是找找乐子,不想跟你吵。马上就公布出道位了,席位花落谁家,咱们大家心里都有数,以后大概率还得跟你来日方长呢。”
霍玉颂伸了个懒腰,好整以暇道:“仇旗,我也劝你一句,不要总跟他们这种人混在一起。”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说着,眼睛往游承静和刁文秋一瞄。
仇旗看着他,轻轻道:“确实。”
霍玉颂笑了笑,朝他挥挥手,示意几个人离去。
刁文秋憋了半天,忍无可忍,冲他们的背影破口大骂:“谁要跟你们这种地痞流氓混一起啊?我真他妈嫌晦气!”
霍玉颂走在前头,充耳不闻。他后边的几个人回头,往他比了个中指。
刁文秋一只手扶着游承静,一只手恶狠狠地比回去。
仇旗走过来,见游承静垂着脑袋,木木地靠在刁文秋身上。
“还好么?”
他点头。
仇旗解释:“这人跟叶漫舟有过节,但不敢招惹他本人。你平时跟叶漫舟走得近,这会趁他不在,估计想报复在你身上。”
游承静低眉垂眸,脸上没有过多表情。
仇旗察言观色,也不多言。只问:“你还在发烧么?”
“有点。”
“都病两周了,要不要还是去医院看看?”
“没事。”
游承静咳嗽几声,从刁文秋的手里挣脱开,慢条斯理地俯下身,细声:“谢谢你们。”
他气若游丝。脸色似摇摇欲坠。
两人面面相觑,忍不住为他担心。
游承静鞠完躬,有些吃力地起身,把兜帽带回去,“那我先回去了。”
刁文秋见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几步,有些看不下去,往前跟上:“静静,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们忙。”
游承静执意躲过他搀过来的手,一转身,脚步不稳地走开了。
回到宿舍,他反锁门,在房间独坐。
门外一阵喧嚷,时不时有人跑来跑去,在走廊兴奋地大喊大叫。
即将公布正式出道位,今晚的华盛格外热闹,练习生们聚集在一起,殚精竭虑地等待结果。
公司已许久没推出新人组合,赶在风口浪尖,必将穷尽资源力捧。
这次轮不上,又不知要再熬多少个年头。
游承静没有加入到他们的期待中。
虽然足够努力,但不认为自己足够幸运。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继续等待。
他是最不怕等待的人。
一个人,理应越活越坚强。
窗外的天际,漂过一缕游云,房里人床畔独坐,安静地等待夜色。
这些横陈的云霞,让他想起故乡。
背井离乡,北上寻梦五栽,他恍惚看见曾经那个彷徨蹉跎的少年,此刻站在五年前,朝他挥手示意,讨要一个孤注一掷的结果。
游承静有点替他难过。
心中的理想,尚未有着落。
心中的那个人,却是彻底赌错了啊。
游承静仰着面,坐看云舒云卷,日头渐落。
他的表情渐渐随霞光一起熄灭了,遁入房内,一片浓烈的黑。
恍惚中,又听到水滴声。
滴答。
滴答。
滴答。
......
黑暗中,心底的压抑缓慢涌上,宛若一只无形的巨蟒,将他缠绕入怀。
......真的能,这么心如止水么?
刀尖扎进人心时,不喊痛,不代表不会痛。
无法若无其事。
他的五年。他所有的心动。所有的心痛。他所有的为了对方,打碎牙吞进去的苦头。
怎么会全然......不值一提呢?
游承静埋在膝上,浑身颤抖,只觉呼吸困难。
好似回到那三天,小小的身体,独自蜷缩在满是尘埃的隔间里,声嘶力竭。
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水滴声。
滴答。
滴答。
滴答。
一个劲的。
没完没了。
让人发疯。
.......
八年前的那扇门,又回来了。
将他死死地关了进去。
敲门声急促响起。
他却已是寸步难行。
吵闹声似是隔了层水汽,不断涌入。游承静挣扎在周身的空气,四肢百骸陷入沼泽般,与黑暗不分彼此地搅动,一股一股的粘稠,融合,沉入。
恍惚中,快要淹没。
救命.......
游承静抱着膝弯,无声求救。
“——訇!”
房门被猛地一脚踹开。
光明从门外闪进,骤亮的瞬间,游承静怔怔迎上那道救命的光。
视线逐渐清晰,他眼看那道身影在众人的簇拥下冲进来,头发凌乱,衣角不整,许久不见的面庞,亦是消瘦许多。
消失了半个月的人,出现了。
叶漫舟像是刚从哪里风尘仆仆地赶来,大步跨进,冲到他面前。
“没事吧?”
游承静抬眸。叶漫舟微微一怔。那道泪染的眼睛,此刻如此了无生气,好似万念俱灰。
他刚刚从医院回来。
半个月前,撒完酒疯的第二天,得知叶华兰病危。
闯了大祸的人,一颗心分不出两半,只能先把焦虑倒在一头。
一大早,叶漫舟逃也似的从床上起来,穿衣服,收拾东西,不敢回头往床上看一眼。
不敢看,那个昏睡中的人,几欲气息奄奄,满脸泪痕,被欺负了一夜的惨样。
数日后,叶华兰脱离危险,他继续陪同照顾了半个月,待她好转,终于开始正式面临自己闯下的烂摊子。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游承静。
照顾生病的母亲,听上去多么名正言顺。
但他心知肚明,自己分明是借着这件事,躲了对方半个月。
在医院闲暇时,一遍又一遍地点开微信窗口。
半个月里,游承静一条消息都没有过问。
哪怕是一句痛骂呢?
可聊天窗口永远是安安静静的。
最近的记录,停留在游承静给他打的十二通语音上,和四条文字消息。
“烧水开关给你打开,你回来就能洗啦。”
“新买的游戏盘刚刚到了,晚上可以一起玩。不过太累的话就直接去睡觉吧,我一般睡一觉起来,心情会好很多。”
“别在上边呆太久哦。”
“吹多冷风,第二天会头疼。”
叶漫舟守着这几条聊天记录,兀自出神。
一天又一天地等。
一天又一天过去。
像是,明知那里有处致命的伤口,却无动于衷,只是慢慢地等,慢慢地拖,任凭伤口发炎溃烂。
可他还天真以为,伤口会自己愈合。
叶漫舟俯在他膝前,细声:“我......刚从医院回来。”
“家里人生病了。”
“我这些天一直在照顾她。”
“所以,我......”
——所以,没有抛弃你?
只是没有顾得上。
只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好似所给予的一切痛苦,不过是个孰轻孰重的问题。
只消轻描淡写,就可完全不值一提。
多么道貌岸然的人。
游承静木着脸,没有反应。
“怎么不说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