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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漫舟心里烦,去便利店买了一打酒, 平日不怎么喝酒,见过的没见过的,胳膊一扫荡,只图把自己灌个痛快。提溜一大袋酒瓶,跑天台挑了一个位置,正想对月自斟,却见往常的宝座已被人霸占。
仇旗倚在墙台吹风,脚底一堆烟头,手里一根烟,回头看他一眼。
叶漫舟不打招呼,寻了角落坐下,噗呲一声打开,一瓶瓶开灌。
仇旗也不吭声,扭过头,迎风点着烟,一根根抽完。
他抽他的,他饮他的,两人各烦各的,就这么相安无事了大半天。
一个钟头过去,叶漫舟喝到满地空瓶,仍无半分醉意,怀疑自己买到假酒。
仇旗一盒烟已经抽完,叼着半支烟,收拾了一地烟头,起身要走时,脚边滚来一只宾得宝的瓶子。
他抬头,见叶漫舟打着手机的光,检查配料表。
仇旗:“你这样喝,八百年也醉不了。”
叶漫舟:“为什么?”
仇旗:“不是酒。”
叶漫舟蹙眉,盯着瓶身上一个大写加粗的“beer”看。
仇旗解释:“ginger beer是品牌名,碳酸饮料,没酒精。”
叶漫舟眼看脚边这一地空瓶,血压慢慢上来。这操蛋有病的世界,连碳酸饮料都来冒充酒精大搞诈骗。
仇旗倚在栏杆,慵懒地抽一口烟,“游承静上午来找我。”
叶漫舟斜他一眼,“找你?”
仇旗:“他问知不知道你在哪。”
叶漫舟掏出手机,关闭免打扰,微信弹出十几条消息。
他一条条看完,没回复,摁灭手机。心里烦时就不喜欢见人,早上撂下一句我有事就出了门,偏游承静老爱惦记他。
这种惦记,从前带来温馨,现在却越来越惹人烦躁。
他闷头喝果汁,一口一口的冰凉灌进肚里,浇不灭内里那一股没来由的灼热。
其实心知肚明,问题究竟出自哪里。
最近他和游承静的关系不太对劲,从前可以气定神闲地调戏人,故意亲个小脸讨人脸红,故意惹点眼泪再设法去哄,可那点玩味不知从何时起,慢慢变了味。
前一阵,在游承静的床上误泼了咖啡,导致对方不得不和自己挤一张床。两人在一张床抱团取暖的日子不在少数。只是这一次再度同床共枕,心境却大不一样。
深夜,倾听怀里人一呼一吸,均匀起伏,心乱如麻,难以入眠。
直到游承静酣睡间,无意一转身,几口颈边的热气,感受到反应,叶漫舟倏而惊慌失措。
自此后,彻底乱了分寸。
明面上,他虽照旧不露声色,照旧插科打诨,可骗得了别人,最骗不了自己。
日复一日,见着对方小心靠近,他忍不住亲近,见着对方目露倾心,他忍不住动心,见着对方细嚼慢咽,唇畔的那一粒白饭,他甚至忍不住妒忌。
佯装自然,伸手捻下,送入口中,以齿间的磨砺,消解深埋心底的无数干渴。
仇旗手机震动,他看一眼,回复消息。
叶漫舟不是爱窥探隐私的人,但此刻冥冥中的预感让他发问,“谁?”
仇旗也懒得瞒他:“游承静问我,你什么时候下来,让我跟他说一声。”
叶漫舟一怔。“他知道我在这?”
“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刚来就知道。”
叶漫舟盯着他看,明白过来,“你嘴那么大?”
仇旗叼着烟,噼里啪啦打字,“他找你一天了。”
沉默。
仇旗回复消息,头也不抬。
叶漫舟心烦,“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
仇旗突然看他一眼。
“你嫉妒?”
叶漫舟:“谁嫉妒?”
仇旗:“我以为......”
“以为什么?”叶漫舟抬高音量:“我又不是同性恋。”
空气寂静。
仇旗也不吭气,靠在栏杆,盯着他琢磨,目光里那无端的打探,让他越来越心烦。
须臾,他吐口烟,淡声:“是么。”
叶漫舟躲开视线,匆匆从袋里挑出最后一瓶碳酸饮料,一口气灌完半瓶,猛咳几嗓,这瓶的口味......还挺他妈够劲。
他低头擦嘴,缓了缓,忍不住问:“你们刚聊什么?”
仇旗道:“他说让我帮忙看着你,但我没耐心,让他自己过来。”
话音未落,消息震动,仇旗看一眼手机。
叶漫舟问:“他要上来?”
仇旗低着头:“他说算了。”
叶漫舟瞪眼:“为什么?”
仇旗挑眉:“你想他来?”
叶漫舟:“谁想他了?”
仇旗:“那你管人家?”
叶漫舟:“问问不行?”
仇旗:“你想让他上来,直说不行?”
叶漫舟呛他:“我为什么要让他上来?”
仇旗好笑,“那你管我跟他聊什么?”
叶漫舟:“......”
仇旗放下手机,一根烟夹在指缝转圈,玩味地看着他。
“叶漫舟,是不是人家不围着你转,你就不自在啊?”
“谁不自在?”叶漫舟抢白:“没他黏着,我一个人自在的很!”
“哦,是么?”
仇旗轻轻一笑,反手开始打字。
叶漫舟看得心头火直冒,又灌下去半瓶,一饮而尽后,空瓶一撂,跨步而出。一地的酒瓶被他一脚踹翻,骨碌碌在天台跑蹿。
虚张声势的背影,像极一种落荒而逃。窝窝囊囊的样子,尽显深柜本色。
仇旗白眼朝天。抽完最后一口烟,俯身收拾一地狼藉,捡起他走前一饮而尽的一瓶,忽而一顿。
这一瓶,不是宾得宝。
定睛一看,四洛克,一瓶堪比四瓶伏特加,著名失身酒,喝了就失身。
刚想微信提醒人,一点开,叶漫舟给他发来一大串长语音,他点开第一条:“仇旗你是不是有病......”
他停止。又点开最后一条。
“......最后一遍警告你,离游承静远点,你他妈自己没室友么?以后少跟我室友走那么近。”
又在装什么比。
仇旗气得够呛,摁灭手机,边收拾一地空瓶边在心里开骂。死男同,怕什么失身,他丫的巴不得呢。
叶漫舟音讯不明了一整天,游承静就提心吊胆了一整天,他是被上回事整出心理阴影了,生怕最后又在医院见到缺胳膊断腿的对方,直到被仇旗通知了叶漫舟的下落,这才有些放心。
游承静谨慎问他,叶漫舟看上去怎么样,有没有缺胳膊断腿,仇旗说看上去哪都没缺,就是小脑有点缺,买了一堆汽水在那狂喝,把自己喝得跟个老饕似的,也不知道图什么。
游承静说那就好那就好,没受伤就好,他这人是有点神经,麻烦你多照看。
仇旗说我不照看,我看他就烦,一天到晚拽着张脸也不知道拽给谁看,怎么你们男同都喜欢这种比男?
游承静忙为他们男同正名,也别一杆子打死,只是我的菜而已了啦。
仇旗说那我看你家老白菜快被碳酸饮料腌冒泡了,你再不管他马上都碳化了。
游承静说算了,他可能想一个人静静,我就不去招他烦了。
仇旗说,我看他是挺想静静的。
游承静回他个笑脸。劳心伤神了一整天,这会终于能松下一口气,精神松懈,困意袭来,爬进被窝里小憩一番。
还没盹片刻,门口袭来一声巨响,他一下被惊醒,就见叶漫舟步子重重冲进房间,一把将他从床上提溜起来。
游承静半个身体还在被里呢,眯着水润的眼睛,怕怕的,“你干嘛......”
叶漫舟脸色微醺,盯着人刚醒的小脸,红红的,软软的,看起来,忒好亲。
心里一股异样的感觉,真邪门,刚灌了一肚子果汁,怎么越灌舌头越渴。
叶漫舟晃晃脑袋,没忘兴师问罪的正事,“你今天去找仇旗了?”
游承静小心地嗯一声。
叶漫舟明知故问:“你找他干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