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流云门掌门也并未提出质疑,就像是流程式的问话一般,他继续道:那最后再麻烦姑娘回答我一个问题,落金门宿荼的这番行动,是否是你们千山宗知晓且默许的?
流云门掌门知道明道真人的为人,也相信他不会做出此等事情。
但以宿荼一人之力,做到如此程度的报复并非易事,很有可能背后有协助力量。除了此前受过落金门恩惠的那些妖兽除外,肯定还有人为因素。
无非就这么几个门派罢了。
宗政蔓斩钉截铁道:我以性命担保,千山宗与此事绝无半分干系。
好。流云们门掌门点了点头,我相信宗政姑娘。
听他这么说,宗政蔓内心长舒一口气,只要不把千山宗拉进这趟浑水就好。
问话结束,宗政蔓起身欲走,那蔓便不打扰流云门主了。
别急,还有样礼物未送给姑娘。
?宗政蔓疑惑。
流云门主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金色符纸,上面用灵墨绘制了纷繁复杂的图案,符纸掏出后,空气中的灵气纷纷朝符纸涌去,形成了漩涡一般。
流云门主道:先前承诺过会将聚灵符交给榜首。
虽说宗政姑娘并非是我流云门中人,但在此次意外之中,姑娘你斩杀宿荼也算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聚灵符便交予姑娘当做礼物了。
第 73 章
宗政蔓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的议事厅, 只记得自己怔怔地接过那个梦寐以求的聚灵符,道了谢后仿佛丢了魂儿一般,同手同脚走出了房门。
待到回过神时, 她刚好走到宿荼的尸体之前。
少年的身躯已然冰冷, 此刻正静静躺在地上。
他面容依旧乖巧,嘴角的血痕一路流至地面, 一双深黑的双眼无机质地张开,像一具失去灵魂的布娃娃。
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感觉。
看到对方尸体的当下, 宗政蔓是难以相信的,她甚至觉得宿荼只是安排了一出假死,这也是对方计划的一环而已。
但当她走到对方面前,亲眼目睹那副场景之后,一种荒诞而真实的感觉才开始逐渐入侵她的内心。
宿荼就这么死了?
宗政蔓跌坐在原地, 轻轻阖上了少年那双眼。
先前像是有小虫在她心中爬行啃食一般, 酥痒但又并非真正的疼痛, 但当她慢慢认清宿荼真的已经死亡这个事实之后,一阵剧烈的痛苦排山倒海般袭来, 搅得她五脏六腑都难以平静。
她缓缓地蹲起身来,努力平复着内心的震痛。
此前宗政蔓一直告诉自己, 目前所经历的一切, 都只是一本书中的虚拟情节而已, 不必太过在意。
但当这些所谓虚拟的命运, 真正与她有了羁绊, 甚至葬送在她手中之时,她才真正体会到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
在这个世界中, 她从未真正当一个游离者, 只是在一直自我欺骗罢了。
她颈间躺着块冰冷的玉佩, 好像是块羊脂玉,宗政蔓隐约记起这是少年送给她的最后一项礼物。
想到刚才宗政越一番咬牙切齿的传声话语,以及她口中似有若无的清甜血气,还有宿荼越发苍白的面容。
宗政蔓抬头望天,压抑住心中莫名的酸涩。
你怎么这么傻啊空旷的一线天中,缓缓传来一声叹息。
宗政蔓小心地收回自己的金鸣剑与匕首,将这具沾满鲜血的尸体缓缓揽入怀中。
宿荼明明比她还要高上一头多,但此刻抱在怀里,却没有什么重量。
在那些刻骨附髓的仇恨消解之后,宿荼的执念好像也随风散去,此刻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只有一具轻盈的灵魂,柔软温暖地与那枚玉佩一起存在。
宗政蔓将宿荼的尸体带回,打算等某一日去落金门的时候埋葬在此地,也算是让宿荼魂归故里。
各大宗门的长老,在得知玉衡门彻底覆灭的时候,来到流云门商讨相关事宜,其中也包括代替千山宗掌门到来的明镜真人。
在这场名为处理实为分赃的会议结束后,各个门派便率领着自家弟子先行回去。
御剑途中,褚宁注意到面色很差的宗政蔓,他犹豫着御剑靠近,轻声道:大师姐,你还在为小师弟的事情而伤心吗?
褚宁等了许久,才听到她有些犹疑的回答,你说什么?
宗政蔓尴尬地抿了抿唇,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发呆,没听清你的话。
亲手杀了小师弟后,大师姐都成这副模样了,还要强装成没事儿人呢。
褚宁内心摇了摇头,叹气道:我问你还难过吗?关于小师弟。
没什么可难过的。听懂褚宁的问话后,宗政蔓沉默了片刻,随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强行拉扯嘴角,勾出了微笑,他咎由自取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是吗?褚宁撇撇嘴,倘若大师姐照照镜子,便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呢。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褚宁兴奋地跳上宗政蔓的剑,大师姐大师姐!我有法子啦!
?
宗政蔓抬眼看他,没懂这小子是什么意思。
褚宁鬼鬼祟祟地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有让小师弟复活的法子。
宗政蔓挑眉看着他,想听听这回褚宁的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
回到千山宗后,宗政蔓又被明道真人他们拉着训了许久的话。
虽然此次意外事出有因,但凶险程度着实也让他们这群当师父的捏了把冷汗。
明道真人拧着眉,冷声道:倘若再发现任何凶险,一定要第一时间禀告师门,听见了吗?
他们四人并立,齐声道:弟子遵命。
在结束这纷繁错乱的一切后,宗政蔓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凝金居。
她先将宿荼的尸身埋葬在那颗金桂之下,随后独身一人走到了偏房,从压箱底处找出了一盏魂灯来。
宗政蔓怀着忐忑的心情,将一绺黑色发丝点燃,置于魂灯中作养分,然后她低声念了串咒语,将那盏莹黄色的烛火点燃。
烛焰腾的一下腾起,在玉白的灯盏中跳跃着,好像燃起了新的生命一般,灼灼不停。
宗政蔓停在原地,专注地盯了那灯片刻,随后她将颈间的玉佩取下,放在那盏魂灯旁边。
褚宁告诉她,就算是身躯灭失之人,倘若能点起魂灯,依旧会有重活的可能。
不过这点魂灯也是有条件的。
魂灯的养料,除了已死之人的毛发,还需其心头血,二者并做烛心,才能让人魂魄重生,否则就算魂灯燃起,那也只算是假灯罢了,并没有任何效用。
宿荼的尸体在她这里,取毛发轻而易举,但这心头血,据褚宁所说,只能是在人还未断气之时取到的才有作用。
宗政蔓摇了摇头,说自己并无此物,褚宁表情纠结许久,那便难了。
她近些日子查阅了许久古籍,但其中关于魂灯的记载少之又少。
宗政蔓只能赌赌运气了,她将有关宿荼的一切物品都放到魂灯面前,等待着某个来日,凝金居的房门会被推开。
到时候少年会端着做好的饭汤,笑着唤她大师姐,吃饭了。
最后看了一眼明黄的魂灯之后,宗政蔓推门离去。而在她没注意的角落处,那枚玉佩中的金红液体隐隐泛着光,像是要沸腾起来一般。
*
凝金居外,一高一矮两个青年正因为谁去唤醒闭关的大师姐而推让着。
你去叫。
我不去,要去你去。
凭什么我去啊,褚宁师兄叫你去的!
你听错了,褚宁师兄明明是叫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