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莫再多问了,也不许私下去缠问你二哥,你也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好似总也长不大,多跟你二哥学着些!他也自有为难之处、或也有儿女之情,但只要我跟他将事情说清说透,他是从小我亲自教导长大的,是我们威国公府和宗氏一族的继承人,自然终究分得清孰轻孰重,一已私情,又怎敌得过人间忠孝大义、家族延绵兴旺之重?
人间忠孝大义、家族延绵兴旺
宗明越咀嚼着这十二个字,居然夜里做了梦,仿佛看见这些字化作一座十万大山,向本来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其实一向敬服的二哥宗明煜,给整个人压去,就算他梗着脖颈脊背不肯弯,也被整个人像楔子一样,直直地砸进了土里去。
而既然白姨娘成了世子之妾,本来下人们以为,关于羡鱼院里怎么发了水痘一事,也就人走茶凉,顺水推舟地过去了算了,反正白芙蓉都不是二公子的女人了,但好似二公子却没叫停,因为亭然依然在宗管家的协助下,在府里大张旗鼓地查,说是绝不能纵容府内有以疫病为引暗害之事,此等恶行,绝不止是一人之安危,更是置阖府人之命于不顾,闹得府里一时是既暗流涌动、又人心惶惶。
大概也只有老太太这样见过了太多风雨的老封君,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真正一笑置之了,从王府回来,听说了这一切的老太太只是感叹了一句:哎呀,幸好,芙蓉丫头把麻将先教给咱们了呀!
不然,叫我哪里去找这样好玩的牌戏?
但隔天,老太太起床之后又叹了一声,直道:把芙蓉丫头给老大了就给吧,只能不能让他们两兄弟说好些,等丫鬟下人们的水痘好了,还是让芙蓉丫头回府里来住,要不然我怕她那里还有麻将这样好玩的把戏,要是我学不到,岂不是白活了?
而这些,白芙蓉都不知晓了,她在皇觉寺后山玩得不亦乐乎。
皇觉寺的寺本身是只有那些庙宇、大小大约与一个侯府差不多,但皇觉寺身为皇家寺庙,一般不接待普通香客,皇家一年又来不了太多次,要维持寺庙的运行,就要靠寺所在的这一面上和周围的农田了,都是划在寺庙所属的广义范围之中的。
除了寺里的和尚,皇觉寺范围中还有许多寺民,并不出家也不斋戒,负责耕种养殖,交一定的分量给寺里之后,剩余的就可以自行处理,算是一种另类的佃户。
白芙蓉所在的后山就是在皇觉寺寺产范围之内,再往下走一些,就有小村落、河谷、农田,,往上走的山顶上就是皇觉寺本身了,绕过皇觉寺出了寺产范围,向西走就可以进入内城,大约办个时辰就可以到达京城的东市边缘。
虽然换了一个地方,但是会武的师傅仍然有,白芙蓉昨天就跟宗明斐说好了,让飞鹰接替静漪继续教她功夫,所以上午就是白芙蓉跟着飞鹰的练功时间。
飞鹰虽然是男子,但是十分心细,对如何拉开筋骨、提升力道都有独道方法,给白芙蓉布置的教学任务刚好在她努力能够完成的范围之内,又让她每次都筋疲力尽有一种突破极限的感觉,白芙蓉横向对比,虽然静漪是女孩子可以直接上手帮她矫正姿势等,但还是飞鹰老师的教学质量更高一些。
白芙蓉跟死鱼一趟摊在门口的长凳上,一边淌汗一边呼哧呼哧喘气之时,忍不住小声嘀咕:要是在我们那儿,可以当个健身教练网红大V了。
飞鹰却听到了她在蛐蛐叨叨什么,只是没听清,问她:你说什么?
白芙蓉呵呵干笑了一下,我说你要是不想干现在这行了,可以开连锁武馆,肯定红火。
飞鹰就不说话了,平凡憨厚的面目低垂,好似只是怕她说了什么要求,他没有听见、没好好履行职责。
这种时候,白芙蓉会忽然有些想翼然,其实他们俩有那么一些像,都武力值高、都话少,但一个是说实话翼然的颜值还是要高不少,白芙蓉作为一个小姑娘,自然是不能免俗。
二个是对比之下,白芙蓉能够感觉到翼然对自己是有一些纵容的,有时候白芙蓉会感觉彼此像是没说多少话,但内心都把对方当朋友的那种交情,只是他很守本分,所以像一行人去通州路上有好几天在一起,他都会刻意跟白芙蓉注重着主仆之别和保持着距离。
但白芙蓉敢跟他探听宗明煜为什么忽然叫他护送她回羡鱼院、翼然会劝她顺着宗明煜些,就已经是超越了单纯主仆的关系了。
白芙蓉也是感受到他对自己不错,才会想到让他帮忙传信给廖楷,这是因为她潜意识就觉得,翼然会答应自己的,也才会让他别跟飞鹰以命相搏。
而飞鹰,却不算喜欢自己,这个喜不喜欢不是说男女之情,就对人的观感层面而已,如果说飞鸿是有些厌烦她,飞鹰则是对她无喜也不算厌恶,只是单纯地履行宗明斐交给的职责。
下午白芙蓉在皇觉寺后山和田产范围内骑马溜了一圈,因为看见了雪地里隐约的傻狍子,她还起了冬猎的兴趣,次日就让飞鹰给她弄了一副弓箭,也不止他怎么估量的白芙蓉的臂力,刚好在白芙蓉全力能够拉开的范围之内。
反正只要不过于往山顶上走到太靠近皇觉寺,让寺里的僧侣都听得到她的动静,甚至看得到有人在射猎杀生,那么随便她在这广阔的山野间折腾都行。
白芙蓉上蹿下跳地各种努力了两天,但限于箭术有限,还是什么都没捞着,倒是飞鹰,看她到冬猎的第二日傍晚了还一无所获,举重若轻地随便一开弓,就射中了一只灰兔子。
两人拎着兔子回小院儿的路人,遇见了骑马上山的宗明斐,飞鹰毕竟对她而言就是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男人,他虽然对白芙蓉可以说言听计从,但基本不和白芙蓉做无意义的闲聊,看到宗明斐,白芙蓉的眼睛一下亮如星子,立刻高高举起拿草绳系住的兔子,快看,今晚吃烤全兔了!!你来得真巧,我请你吃!
她一身简单的红色衣裙,身上系着火红的半身斗篷,绝丽的眉眼间飞扬着鲜活的快意,美得像一团照亮人的眼目的烟火。
宗明斐夹马腹快跑几步,甩掉了身后的一列随从,很快到了白芙蓉面前,飞鹰已经自觉退开了一段距离,宗明斐低头看着她骑马疯玩后泛红的小脸,笑着调侃:嗯~是你猎的吗?就请我?
白芙蓉骑在马上,从旁斜而出的树枝上薅了一小把雪,回身恨恨地往宗明斐脸上扔去:哼,就你知道!是飞鹰猎的啦,看破不说破懂吗?
宗明斐也不躲,就让那松散的一小蓬雪打在了他的衣领和下巴,然后从他线条漂亮的下巴缓缓滑下。白芙蓉另一小团雪又扔了过来,他才抬手挡脸虽然只要有点功夫就看得出,这一团是明显冲着他胸口过来的,他却偏偏不挡胸果然,雪也砸在了他胸口的狻猊瑞兽团纹上。
白芙蓉却像取得了多大胜利一般,嘻嘻嘻地笑起来:白女侠的无敌雪球神功,看你躲得过?
宗明斐这才讨饶一般道:女侠饶命,你们同行打猎,所得猎物都应算是你们两个人的战利品,是我的错。
嗯?就嘴上道歉?今晚的兔子让你来烤,我负责吃!
宗明斐欣然点头:好啊,我不止会烤虾,那时烤虾还只是限于调料就那么多呢,烤兔烤羊我可都有秘方,等会儿让你尝尝。
你说的?不好吃的话唯你是问!
烤兔
其实两团雪都只有女孩子手心握住的大小, 根本砸不到人,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小男女之间的玩闹罢了,一个其实是想吸引对方注意力地玩儿着去砸, 一个愿意配合被砸。
宗明斐一向冷然如雪山的人, 一见到白芙蓉, 居然就自然地露出轻松的笑容来, 并且居然如此轻松的与人顽笑起来, 后面被稍微甩下一段距离的飞鸿,脸上露出一些惊异又带着茫然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