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芙蓉终于恍然醒悟,自己刚刚打栗子的时候,身后一声轻轻的低笑声不是幻觉了,只是站在树下的时候,那个角度她回头也看不到亭子和亭里的人。
但是再一看男人的面容和神色,白芙蓉又再次觉得恍然是幻觉了。
男子面容棱角分明,线条流畅的下晗恍如画就,肤色白皙到近乎有些苍白,眉骨高耸、眼窝深邃,山根笔直、鼻梁高挺,朝白芙蓉看过来时,眼珠子带着一种冷质的灰蓝色。
整体是稍显立体的长相,但是有没有立体到超出东方人、更接近少数民族或西方人的程度。
他稍显清瘦、肩背微削,穿着一身飘飘荡荡的宽大灰衣,那种灰是天边微微泛灰的云雾与天际融合的颜色,有一种几欲乘风归去的感觉。
国公府初见白芙蓉的新来小丫头,提到白芙蓉的时候,常背地里说她长相不似凡尘之人,像仙宫里的神仙妃子临凡,太过倾城绝俗。
但白芙蓉觉得眼前的男人,才真的不像真人。
除了皮相之美外,他面色如雪、眼神如冰,这样居高临下地看她,仿佛仙人在云间俯视凡间一般,不带一点凡俗之色。
白芙蓉很怀疑,也直接开口问了出来:刚刚是你在笑吗?
她觉得他就像一个一生都不会笑的画中美人,不会有平常人的喜怒哀乐的。
男主大人宗明煜她也见了几面了,他身上也有一种贵气、他也挺冷的不爱说话,但是宗明煜更多的是出身高贵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傲,比如对白芙蓉,就好像是用这种冷傲,让白芙蓉这种俗艳的女人有点自知之明,不要肖想她得不到的东西和人一样。
但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冷好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通身的贵气没有宗明煜的高贵矜傲那样强烈,但给人的距离感却更远,让你看到他,就感觉自己好像和他处在两个世界一般。
像月亮。
白芙蓉突然想到,这个男人就像月一样,美丽、清冷、脱俗,而让人感觉遥远不可触摸,又冰凉不想触碰。
男子却不答反问:好吃吗?
他的嗓音清润贵气又瑟瑟微凉,恍如玉石之声,与他的人一样,十分有辨识度,
嗯?白芙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问自己刚刚在吃的栗子,你说这个啊?
但她眼型微微上扬的大眼睛睨着他,黑溜溜的眼珠子微微一转,俏皮地眨了眨眼,快步往上迈了几步,她鲜妍明媚的小脸在视线中消失了片刻,男子缓缓回过身去,果然,白芙蓉已经绕到了亭前,变成站着的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男子。
白芙蓉笑起来,明亮耀眼得像是冰封万里的雪地上逆时盛开的红莲,可是,先来后到,是我先问你的啊?
男子顿了一下,然后颔首:对,是我笑的。
啊?真是你笑的?白芙蓉有点意外,真的吗?我怎么感觉不太信呢,能不能再笑一下看看?
活了二十多年,有许多次有人吩咐或请求他干许多事,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笑一个看看的。
男子有点想笑,但是白芙蓉让他笑,他反而刻意冷着脸不肯笑了,按照你的逻辑,现在该你回答我了。
好吧。白芙蓉耸耸肩,摊开十指粉莹纤纤的右手,手心里还有四颗指甲盖大小的尖栗子,圆润的那一面在莹白的掌心微微滚动,给。
看男子不动,白芙蓉就也在他身边的亭内一圈的木椅上坐下,更近地递给他:你不是问好不好吃吗?那问我的结论有自己尝来得直接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拿一颗尝尝呗。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还挺有趣的说法。
男子的动作好像干什么都是不急不缓的,看了白芙蓉手心的栗子一眼,又抬眼在白芙蓉脂粉未施的小脸上停了一瞬,才从她手里拈了一颗栗子过去。
大夫
白芙蓉自己也咬开了一个,看男子还拿着栗子愣愣的,跟他歪歪头示意:咬啊!还要我帮你不成?我倒是不介意,不过呢,你恐怕吃不下。
男子好像静止了一样看了白芙蓉片刻,白芙蓉都被他看笑了。
突然觉得自己最初好像对这个人又有一些误解,现在的他看着一点都不像天上冷月,而好像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泛蓝的眸子定定地好像在期待什么一样地望着白芙蓉,他白皙立体如玉雕的面容上,此时居然有一种干净的纯稚,刚见面时那种高冷遥远的感觉好似一层看似坚固,但其实只有薄薄一层的冰膜,一瞬间就被打破无踪了。
白芙蓉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没有见过这种野生的栗子,更没有吃过。
算了算了。白芙蓉正准备跟他要回来。
就见他抬起略有骨骼感的修长大手,将栗子举到唇边,嘎嘣一声咬开,然后学着白芙蓉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剥开栗子,最后拿出栗子的白肉吃掉了。
白芙蓉恍然觉得他脸蛋明明立体瘦削,垂下眼睫默默吃东西的样子,长卷的睫毛有点像一个女孩子,掩映着低垂之后不再冷然的眼,有点像自己大学室友以前养的小仓鼠,有一种莫名的可爱。
好吃吗?白芙蓉问他。
好吃。他答。
几乎有一种安静的乖巧,让白芙蓉有一种自己在问亲戚家文文静静的小朋友的感觉。
好吧,就俩字儿啊?白芙蓉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就一个好吃而已,要是邀你一起出去吃饭,应该会觉得很挫败吧。
白芙蓉就站起来,因为右手里还抓着两个栗子,所以只能跟他左右招招拳头:OK,fine,很高兴遇到你,帅哥,拜拜。
白芙蓉很潇洒地转身就走。
男子坐在当地,双眸不错眼地盯着她,正抬起手,开口要说什么。
啊呀
随着白芙蓉小小惊呼一声,她捡来盛栗子球的大叶子大概是因为秋日里,虽然看着还是绿的,其实在水分上已经有点转枯了,居然沿着叶子脉络破裂了,毛刺的栗子球滚了一地。
心想,我帅气的退场啊,丢脸死了,破叶子。
白芙蓉不去看他,连忙蹲下去捡栗子球,从滚得远的开始捡起,她把正面的上衣衣摆掀起来,兜在衣摆上,反正里面还穿着中衣呢,一点儿都不会露。
等白芙蓉捡完滚到这边的,再蹲着转回去捡滚到内侧的,捡了两个,再往前够下一个的时候,骨感修长的男性手指,和白芙蓉的莹白指尖一道,一同拈住了那个栗子球。
指尖短暂的触碰,还没有感觉到他手指是冷是暖,只觉得好像有一丝静电,让白芙蓉指尖和心尖都有微微的酥麻。
白芙蓉手一退,抬眼,俊容冷然的男人蹲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