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方成衍如何动情又投入地亲吻对方的身体,而宋知又是如何露出神伤、烦恼的复杂神情。
方晟转过头,说:衍儿啊
让你伤心的那个就是?
方成衍还在背对门口而坐,保持刚才的姿势。
方晟一口气缓不过来,老血咔在喉咙,两掌一合:绝了
真绝了!
他此刻只想掐自己的人中: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你做好准备吧,老爷子知道了,真的会气死!
方晟给方成衍关了灯,摇头叹气地出去了。
第二天,宋知没有来。
在长达一周的悉心照顾后,方成衍脱离观察期。到了除夕这天,宋知才开始忙家里的事。
忙了一早起,还没跟大嫂一起扫完家里,结果项彬叫他来公安局一趟。
宋知在项彬单位的技术科外头站着,看到里屋的地上陈列着二十具尸体,蒙着白布,放了一地。头上各自放了尸检标签,有的是活着被炸死的,有人是受到锐利的致命伤而死。
警察最后一次为死者面容的拍照后,为他们一一用白布盖上脸。
陈柏宇带着宋鼐鼐也出现在这里,后者为警察一遍遍地说现场的情况。
事情已经过去多日,但她晚上做梦时,还是会回想那天的场景,被打手追出来后,她整个上半身栽在坑里
然后。
与一排脸色青灰的死人面贴面,近得只有2cm的距离。
这也不难解释,宋鼐鼐为什么会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像疯了一样地成功踢开身体强壮的江龙,最后逃脱出来。
警察们搜查过秦淮办公室里的所有东西,找到了有关宋骧车祸的无数证据。
有来自甘肃的回传地址、通话记录,再加之贾守志对秦淮的指控,他们几乎可以直接认定结果。
这狗杂种可真够狠的。
还有这一地的尸体
项彬表情凝重,绕道离开。
对比过指纹库,项彬才明确了他们的身份
是秦淮一年前雇佣的一群画师,这些画师统一来自山水画协会。被害人的亲属们提供的线索全部一致,说他们是受邀去参加采风工作的,酬薪丰厚,每个月账户里都会收到一笔钱。
却怎么也没想到,变成了一桩惨案。
核对过名单后,项彬发现前来认领尸体的家属还多了一家,说明还少一个人,可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多出的那一个。
这是项彬入职以来最忙的一天,没有年假,每天工作,根本没停下来过。
宋知。
项彬叫住在外面耐心等候的朋友:你大哥的事,我们已经查清了。
等到过两天法院就能判偿,但秦淮已经死无全尸,也没有亲属,所以要等他的古文玩拍卖下来,到时候会把钱会分给你们家一部分。
好,我知道了。
宋知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和项彬在走廊上坐下来。
啧。项彬坐在他身旁,眉间的疑惑从未消去,且一直在盯着手里的名单看:不对劲。
怎么了?
人少了一个。他说,昨天我又和同事去找过一回。
回来的时候还顺带着端了一个地下非法拍卖场,把秦淮卖出去的画从拍卖场的客户里找着了。
每副画都有署名,一共二十个名字。
可是他带了二十一个人去工厂,怎么会少一个呢
宋知问:那人叫什么?
李少坡。
宋知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是他第一次去秦淮公司那天见到的,他告诉项彬:我见过这名字,在秦淮公司的文化长廊上。
那儿挂着一副画,上面就扣着他的红章。
项彬一听,立刻把文件交给同事,自己开车去了。
多亏宋知提醒,那副画很快被项彬带回,挂在警局里。
这是山水画协会里,被奉为最好的一幅画。
奇峰凶险,被白云围绕,独有一棵颜色鲜艳的不老松矗立在悬崖之上,半身探出,像在俯视其下的万丈云渊。
一年前。
秦淮邀请协会的成员们来到自己的工厂。
为了表示诚意,里面摆上了饭席,以庆祝第一次合作。
还有人在一旁负责录像。
我准备把这儿当作工作的画室。秦淮说,这附近就是太行山,还有平原,环境很贴近自然。
有人说:就是离市区太远了。
秦淮说:是。
酒足饭饱之时,终于有人问起了钱:秦董说的酬劳算数吗?是分成?不是买断?
我向大家保证,分成。
我有一个地下交易场,一旦竞拍出高价近乎百万。他利诱着。
拿多拿少,要看大家的作品价值。
画师心中跃跃欲试,嘴上却说:唉,拿去拍卖的话我们都没什么名气啊。
只要作品够好,它迟早都会来的。秦淮指着身后的一副画框:看看,这是李先生的,已经有人在跟我报价了,不过,我倒是想买下它。
真写意啊。
简直天才。
那被点到的画师跟大家弯腰敬了一杯酒,笑眯眯道:我真是担待不起啊秦董,实话跟您说,我初出茅庐,也没什么名气呢。
秦淮说:没有也急不得。古今中外,好多画家都是死了以后才出名的。
因为他们的见解和审美超越同时代的普通人,那些俗人没办法轻易见识,但我相信,你们的名字会随时间流逝和沉淀,在多年后被人认可、推崇。他说得好听极了。
但画师们的情绪都有些黯然,那时候人都死了,还谈何成名不成名?
秦淮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所以,人都得过了死这一遭,才能谈身后名呢!
大门紧跟着被一群保镖打扮的人关上了。
来。他把酒盅磕在桌上,发出一声响,继而端起,笑着跟大家说:那就祝你们好死。
有人大笑,觉得这算另类的冷幽默。
有人听了十分不适,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觉。
但为了钱,所有人都摆出一张假笑的脸配合:听听秦董这祝酒辞。
饭后没过多久,李少坡就死了。
被一刀开在心口。
秦淮擦擦手上的血,把刀子扔到脚边。
酒席霎时鸦雀无声,酒杯有的端在空中凝滞,有的倒在脚边。
没有人敢动。
他们眼睁睁看着天赋最高的李少坡身体颤动,眼珠瞪大,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自己的心脏,那里正在噗嗤嗤地往外窜血。
我们还有李画家的其他作品,先用他死后的名气去卖钱,我再拿这些钱来支付你们的薪酬。
在一片死寂的静默中,他又欢欣鼓舞地去看画,结果忽然发现,山体上有一处喷溅上去的血滴。
嘶不小心弄上去了。
秦淮心疼无比。
谁有解决的办法?他问。
根本无人说话。
工厂灰蒙蒙四面墙,围成一个巨大的牢笼,把一群困兽和一只凶猛的肉食性动物圈在一起。
终于有人从这震惊中清醒过来,起身喊道:你怎么能随便杀人?!
我们是来跟你合作的,你凭什么拿刀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