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只是答:最近公司有很多事。
轻描淡写的回答,空气都沉默了。
宋知在一旁站着,竟然不知道让话题如何继续。
就在这时,他在方成衍的桌面上,突然瞧见一个泛着银色金属光泽的三轮儿。做工相当精致,车把、链条,连轮胎的花纹都栩栩如生。
最关键的是,和自己抽奖的那辆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宋知乐了,你刻的?
他拿起来看,面上惊喜万分:车轱辘柄儿还会转呢。
这样精致的东西,得他耗费多少工夫?宋知想到这儿,高兴的不得了:是给我的吗?
是。
是的。
那是当时在清源,方成衍对着台灯,一点一点刻出来的。还差一点抛光,就可以送给他的。
那我可要给你顺走了。
拿去吧。男人说。
宋知收进自己的连帽衫口袋,他明白,方成衍这么久没有联系他,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他还强撑着不说,不想有那种撕破脸的时刻。
见男人工作的这样认真,他主动跨坐到对方结实修长的腿上,手指翻飞,把方成衍脖子上的领带拆解下来,放到一边。
你不累吗?还在工作。
男人在继续翻页文件,好像不准备回答。
宋知只好直接一点,他十分小声地问:方成衍,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们上次吵架的时候,是不是说过,不要什么也不说?
不管发生什么,他先低声承认错误:我错了。
我没主动去找你。
主要我们家里一堆烂事儿。
宋知用清澈、哀怨地眼睛盯着方成衍,见对方这样冷漠,更委屈了。
再看一眼房门,是关着的,于是贴过去,大胆地吻上男人的嘴唇。
游移,辗转,亲到拉丝,才分开。
可对方从头到尾都没给过他回应,这举动真的好伤人。
宋知问:你到底怎么了?
是我现在太丑了吗?他勉强地笑,伸手摸摸自己眼睛,那里的肿下去了,只剩眼尾一抹余红。
宋知。
嗯?
男人停下办公,靠在座椅里,沉默后开口:
法院的事,还好吗?
宋知:嗯,结果出来了。给那人判了刑,他顶罪的同事无罪释放。
好。他说。
事情结束后的第一天,你都做了什么?
宋知不明白为什么会问这个,老实地想了想:在家里,什么都没干。
方成衍眼神深邃,里面毫无波澜。接下来的问题,才是他真正想要问的。
第二天呢?
宋知揽住他脖子,认真地回忆。
和亲戚们上饭店去了。
那天宋国啸大早起打电话,把亲戚们全叫出来吃饭。他被母亲硬拉去,和宋鼐鼐聊天,晚上的时候
还有吗?
男人面无表情,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偌大的书房,两个人面对面,距离如此之近。
方成衍声线平静,殊不知底下翻滚着怎样奔腾的暗流。
身后的窗帘呈勃艮第红色,屋里的灯光是沿房角散射的,宋知垂下眼睛,睫毛也投射下浓密的影。
没有了。
他听到宋知这样回答。
方成衍什么都没说。
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当着对方的面。
抽烟,点火。
以相当熟稔的姿势,把烟叼在他的嘴唇之上。
宋知看得愣怔:怎么吸烟啊?
我还在这儿呢。
男人没有回应。
宋知还坐在他的腿上,揽着他的脖子,忽然发觉自己的表情,一定像张令泽那晚那样,笑不出来。
但还是努力扬起笑脸:我靠,你他妈今天好冷淡啊。
他说完。
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从男人嘴巴上,轻轻叼过那支烟。
第81章 南塘移树
金色的烟丝细碎、易燃, 火焰所过之处化作灰白与残余的火星。烟雾不断上升,熏烤宋知的眼睛。把它们刺激得干痛不已,乃至冒出一点泪水。
他衔着那根香烟。
想让方成衍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
男人低头凝视。
然后, 把烟从宋知淡色的嘴唇上取下来、丢进烟灰缸里。
后者再伸出手,想从对方的指尖拿回的时候,手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宋知回头看, 一下被拦住后腰、悬空抱起。
方成衍站起身, 把他轻放在办公桌上。
由于刚才跨坐的姿势,男人现在站在他两腿之间。宋知的手撑在身体两侧,却不小心触动了桌面上的鼠标。
原本是股市走势的电脑屏幕,立刻切换成不同的页面。
屏幕上铺满了照片。
竟然全部都是宋知与张令泽的合影!
宋知神情明显变了:喂, 方成衍。
他连忙解释:不是吧?我已经不记得了。
宋知开始心慌。
方成衍本来就因为他见各种人而怄过不少气。如果他在刚才告诉对方,在法院翻案的第二天晚上,他故意没接方成衍电话,反而转身打给张令泽, 男人一定会直接炸掉吧
宋知的手紧扣在木桌边缘,透露出内心的紧张。
方成衍的大手仍放在他的后腰,停留两秒,又沉默地收回。
他们离得很近。宋知看到, 男人正眼眸幽深地瞧着自己。
方成衍。
宋知叫男人的名字, 眼睛明亮, 极度认真。
我们这次还能玩吗?
上次在雪地里, 他也是这样问的。
在漫天纷飞的大雪和路灯昏黄的光晕里,挡住男人的去路,一脸怒容地质问他:
[还能不能玩儿了!]
[你就说, 我们能不能玩儿了?]
玩吗?
男人重复。
对。宋知期待他快点给出答复。
烟灰缸里的香烟已经燃尽, 心里的火也烧得他快要死了。
两人陷入难言的缄默。他眼看着方成衍的嘴唇紧抿, 喉头滑动了一下,像是把要说的话吞回。
宋知继续等待。
他很清楚,方成衍不是不成熟的人。之前那次吵架,对方也是选择直接告诉自己,生气的理由是在于宋知的行为给他现实的巨大落差。
那这次呢?
方成衍看上去依旧理智得要命,却怎么也不肯告诉他了。
我们这种关系。
先到此为止吧
他等来等去,最后听到对方这样说。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方成衍的话分明用的是平缓的音调,可在宋知耳边,像是响起一道惊雷。
什么意思?他问。
对方停顿片刻,伸出大手,万分轻柔地抚上他受伤的眼尾:字面意思。
留着余红的皮肤微微被扯动了一下,里面积蓄的泪水,便瞬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沾染到方成衍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