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抚摸他的脸侧,夸道:好漂亮,好乖。
宋知用澄澈的眼神看他:喜欢我吗?
方成衍微侧身躯,以防手臂压到对方:当然。
那说喜欢我。
喜欢你,喜欢得快疯了
外面的下班族拥堵在马路上,滚滚车流拖着红色的尾灯,在城市中心、这座最高的大厦里,还未下班的总裁在沙发上,不停地吻着身下的人。
宋知是喜欢被他吻的只要一想到这里,方成衍的心都要融化了,他亲了又亲,缠缠绵绵,不肯分离。
尽管还没有确认过关系,但现在他们做的事,也要叫成年人看了脸红。
不确认关系,是宋知不想负责任的表现。他自由惯了,对于承担责任这种事,总是有些逃避的态度在里面。如果和对方确认关系,那意味着以后要和别人隔开一定的距离,还要去面对方成衍的家人,以后和他一起面对重重困难
但宋知又真的很喜欢和方成衍厮混在一起。
窝在男人怀里的时候,这里简直堪称避风港。只需要一头扎进方成衍怀里,把眼睛一闭,耳朵一堵。
天下太平。
嘴唇相贴在一起,辗转、**,发出缠绵的水声,男人还吻个没完。宋知受不了他的温柔,自己转而格外浪。荡地翻身上位,长腿一迈,跨到方成衍身上去。
他昏昏沉沉地想,一直躲避的话,好像是渣男行为。
等下次。
等下次方成衍再提起的时候。
他想,到时候就一口答应吧。
这样和方成衍过了两天荒唐日子,宋知终于收到来自法院的通知。
经审查,他交上去的手机比对过指纹,确认是贾守志的,而且手机号查出的IP地址也与当年宋骧的事故现场距离不到几百米,最关键的是那一笔没有来由的赔偿金。
法院查明贾守志的工资收入之后,确定此人并没有挣到此等金额的能力。这一笔钱,便成了一个谜。
法院人员发现这一笔打款的源头账户来自于某海湾国家的一家国际银行,但户头是注销了的黑色账户,留存的信息寥寥,根本无从下手。
不然,他们可以追查到买。凶杀。人的真正幕后者。
大哥的翻案进展得相当顺利,对方甚至不能提起申诉,也无需开庭,法槌一敲,两年前的案子宣告平反。
当天下午,宋知和父母、宋鼐鼐一起来到法院,拿到最终的宣判结果。
母亲一路上难过得无以复加,为大儿子的惨死,也为小儿子心疼。那天晚上宋知给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不要说宋知失眠,他们这几天,也在忧心忡忡地度日。
现在,她读着白纸黑字的红头文件,眼泪在一刹那汹涌而出。
贾守志蓄意毁坏卡车刹车,让他的同事在贾镇的一处死角区,撞到了按照他要求在那里等待快递员的宋骧。
小知你大哥宋母嚎啕痛哭,几度失声流涕。
宋鼐鼐也在一旁安慰婶婶:您别太伤心
宋国啸缄口不言,自打那次心梗以来,他两鬓斑白,面色衰老,再也没有以前的精气神了。
他错怪了宋知
这两年,没有一天给过小儿子正眼看。
也没有一次吃饭,不是冷着脸面对他的。
到如今真相大白,真正的原因反而是他在多年前树起来的敌人。
该对宋骧磕头谢罪的,是他自己
宋知无法对母亲多说劝慰的话,因为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翻腾的情绪。自从失忆以来,一顶有罪的帽子始终沉甸甸地扣在他头上,压得他抬不起头来。现在,心头的重担全然卸下,他觉得自己又能体面地活在这世界上了。
一整天,一家人情绪失意惘然。
大哥的车祸有了重大转折,但作为谋杀案来说,它尚未有定论。
宋知心里很清楚,未来还有更大的困难在等着。这件事情证明他独自在深夜里的怀疑,不再只是怀疑。
伤口暴露在空气里,才会有愈合的一天。
想想接下来的事,宋知默默攥紧了拳头。
第73章 仓头水厄
当晚, H区地方电视台播报了相关新闻。
电视画面中,一侧标有贾某两字的中年人身穿橙色囚服,头发被剃得精光, 短短的发茬之下,露出泛青的头皮。
旁白将事情进行了完整的解说,人们这才得知, 两年前发生在贾镇附近的车祸, 背后原来还藏有这样阴暗的秘密。
晚间新闻时分,正是H区的人们与家人吃饭的时刻,一家人围在一桌,途中时不时抬起头看两眼电视。
通往房山监狱的长廊上, 摄像师拍到罪犯与被诬陷的倒霉同事正面走过的一幕。对方在擦肩的一瞬,朝贾某的方向看过去,眼神阴冷而忿怨,像是随时能冲上来把他撕碎。白白替人坐了两年牢, 深仇大恨啊!
而后者沉闷地垂着头,不曾抬头看对方一眼。
活该!活到这份儿上,还不如从后门桥上跌死算了。有人端着碗,这样说。
犯的着去害人吗?治一个白血病, 能花多少钱?有的人体会不到那样的窘迫。
还有人是冷眼座上客:死刑没跑了, 这人完菜。
一命抵一命, 真是不值!那个宋某死得多点儿背啊?年纪轻轻, 还是个公务员
不同的声音,透过千家万户的窗口,在城市上空飘荡。
与此同时, 监狱里, 经过警察们的轮流审讯, 贾守志的口录已经写满了十页信纸。
却唯独不见与巨额赔偿金相关的内容。
在口供中,贾守志声称家里很穷,老婆死后,为了给女儿治病,他花光所有积蓄,不得已才动了歪心。
同时,在宋知向警方提供了快递件的关键证据后,项彬那边成立起专案组,经过上级批准,开始对秦淮进行彻查。
晚饭过后,项彬打开审讯室的大门,声音坚定有力:235号犯人,接受审讯。
他人长得本就干净清爽,制服一穿,平日里的少年气褪去,帽沿上的警徽显得庄重威严。
贾守志垂头坐在问询室里的座椅上,两手束缚在前方小桌上的镣铐里。
项彬身板笔挺地坐下来,拿出口袋中的笔:卡车的刹车是你自己一个人弄坏的?有没有同伙?
没有。犯人摇摇头。
那车呢?去哪了?
贾守志:没有了。
怎么没有了?说清楚!
大车送到报废厂了声音犹如蚊呐。
当初急着销毁罪证,他按照那个人的要求去了报废厂后面的事情,贾守志终其一生都难忘
那天天色稍晚,他卸掉车牌,避开交通灯,来到厂子里。又按照老板的要求把车开到钢架上,下车以后,干巴巴地站到一旁。
随后来了几个工人,他们提着扳手,开始利落地拧松轮毂上的螺母,不一会儿,轮胎尽数卸下,卡车立即像失去牙齿的老人一样,变得满嘴空空荡荡、看了触目惊心。
贾守志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心里竟产生一种行将就木的伤感。
车门里的东西一个一个被卸下,方向盘、破旧的车座、还有那个关键的脚刹他站在那里,看到自己的卡车活像一条在案板上等待被摘取所有脏器的鱼。
随后,那报废厂老板亲自开上压缩机,将载有千斤压力的两块铁板搭在大车两边,金属平面贴上去的瞬间,车皮发出砰砰的震响声,在他的注视里慢慢变形、崩断,最终不堪重负地团在一起。
这两年来,每次在中途站吃饭休息的时候,贾守志只要一在短视频上刷到用机器对某物施压,以达到放松解压效果的低成本视频,都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辆陪伴他风雨里来去的大卡车。
卡车司机算是一个足够孤独的职业,在长达几个月的运输途中,贾守志只能与大车为伴,这是与他相处了十几年的好伙伴,他捣坏它,让它撞了人,现如今,又只剩下一整块压缩过的、厚重的铁皮,卡在他心室里,叫他噩梦不断、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