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骋塞给他一块浸了烈酒的丝巾:掩住口鼻。闵州爆发了疫症,极有可能是天花。
作者有话说:
陛下是真的很狗,但也是韫韫的好狗
第59章
临乱 ◇
齐胤又不会一辈子做狗
天花也称痘疮, 多发于幼童身上,患者高热惊厥起疹生痘,无药对症几乎染之必死。
极其幸运感染天花却未死的人, 结痂脱落后也会留下坑洞瘢痕。在身上还好,留在脸上便是毁容破相了。【1】
历史上记载过几次天花爆发的情形, 每一次都是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国家大伤元气。
李骋说今日来领粥的百姓少, 是因为城东城西都有许多流民发病, 滚在里破庙寒窑不得起身。军营里也有士兵出痘。这是已经发作的, 尚未显露病症的不知还有多少。
闵州好端端的怎么会爆发天花?
宋韫眉头紧皱,几乎是和齐胤同时喊出:擒拿徐霁洛岱,严加看守!
李骋看着一人一狗,面色凝重:殿下,齐家的江山如何, 不关你宋家的事。趁此时疫症还未波及州牧府,殿下快随我离开闵州!
宋韫知道他其实更想说的是「不关谢家的事, 坐收渔利更好」。
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 若在位者心无百姓只想用权享受,背离民心,百姓迟早将其拉下皇位。再者,疫症之下, 谁能独身自保?将军,听麾和梦弦都在京城,我的父母兄弟也在京城。
若我们此时已经感染只是尚未发作, 将天花传给他们, 你难道不会痛心?人皆有亲眷家族, 将心比心,若我们只顾自身安危而抛下百姓逃离,失了民心,上天也不会保佑。
宋韫言语诚恳,李骋神色有些动摇但还是紧握了刀:臣是粗人,说大道理辩不过殿下。可是殿下,性命攸关的事,容不得你任性!
说着,一个手刀劈下去,宋韫眼前一黑昏迷。
齐胤默然看着,并未阻拦。
李骋将人扛在肩上,临走之前看了齐胤一眼。齐胤对李骋俯首致礼,说着李骋听不懂的话:将军,照顾好韫韫。
李骋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带着宋韫走了。
夜深人静,这座正在从战争中恢复的州城一片沉静,大多数人大概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酣睡在梦中。
齐胤立在浓黑的夜色中,昂然抬头。韫韫说的是至理名言,民心是国之根本,得民心者江山稳固,当然要执行。夫妻一体,韫韫下令,冲锋陷阵就由夫君来。
他的韫韫,要做万众仰望的菩萨,不染尘埃不受苦难,一生平安。
齐胤四肢并用飞奔向徐霁洛岱住处,推窗只看见洛岱还在酣睡,却不见了徐霁的踪影。
果然和这疯子脱不了干系!
齐胤守在门外,看徐霁是否会回来,等到快天亮,都没见到徐霁,却等来了裴季狸。
裴季狸用迷药将洛岱迷倒后绑了,对齐胤道:我已下令封锁闵州至各州出口,城门守卫禀报说从昨晚到拂晓只有李将军带人出了城你心心念念的活菩萨这次怎么不救苦救难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还等不到十年,人家就厌弃你了。
齐胤不爱听他说这些话,仰头问:哥,你医术高超,狗会得天花吗?
裴季狸让他给问住了,怔了怔,摇头:医书上没写过,我也没见过。但此地不宜久留。今年没过,妙缘说你还不能回到人体。闵州凶险,你赶快回京,去妙峰山暂避。我会处理好疫情。
齐胤摇头:姓徐的放肆到朕面前了,朕若退后半步都是长了这畜生的气焰。他先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了。哥,徐霁不是还有几位正当盛年的叔父吗?他若是不懂怎么当皇帝,就给个机会让懂的人上位。
裴季狸想了想:徐霁潜入我国,对外的辍朝由头是在为太后侍疾,诸王一直探听不到真实消息,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就动用潜伏在康国的细作,把徐霁在闵州的消息漏给他们,再在康国散播太后杀死皇帝的消息,让他们也尝尝内乱的滋味。
很好。那些王爷得了这个消息,定会用尽浑身解数拉徐立下马。届时,康国国内大乱,洛岱却在我们手里。齐胤眉目冷肃,哥,你猜他会顾哪头?
裴季狸看了眼昏睡中的洛岱:还用猜么?他这些天暗中布局,留洛岱在州牧府里安你们的心,事成之后留洛岱只身在此,真是物尽其用毫不可惜。一边是皇位,一边是玩物,孰轻孰重,他早就做出了抉择。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色令智昏?
齐胤低头用前爪扒了扒耳朵:洛岱这样的姿色,怎么能和韫韫比?当然不到让皇帝色令智昏的程度。
裴季狸:你能看见了?
看不见。不用看。齐胤理直气壮,世界上还会有比韫韫更好看的人么?
裴季狸:
他照例踢了齐胤一脚才离开去找太傅商量对策。
宋韫醒来时刚刚天明,李骋骑马载着他飞奔在闵州郊外。宋韫脖子生疼头脑发昏,被冷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他用力大喊:将军!放我下来!
李骋只管扬鞭策马,丝毫不为所动。
不放开我就从马上跳下去,摔死也是我活该!宋韫用力挣扎,就快要松脱李骋的禁锢。
吁李骋猛地勒马,马儿人立而起将宋韫颠了下去,李骋及时翻身下马将宋韫拉开才没让他被马蹄践踏。
殿下!宋韫!你不想复国,我们由你!你要和仇人之子谈情说爱,也由你!可闵州城内天花肆虐!那是天花!你不要命,我们却见不得谢庭霜留在这世上最后一点血脉断绝!李骋扣住宋韫肩膀死命摇晃,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清醒似的。
宋韫头颈的疼痛更强烈了,他用力扒开李骋的大掌,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他索性整理好衣摆对李骋双膝下跪。
李骋怒意凝在脸上,不理解宋韫行为。
宋韫仰头:将军,我深谢你们对我母亲的忠诚追随。我不知道当年母亲是如何想的,为何放弃了复国,今日于我而言,天下万众都不应因我而损伤分毫。至于齐胤,我的确放不下他。为他,我要回去;为他,我会保护自身。将军,我要回去,闵州虽险,但我的百姓、我的齐胤都在那里,我要回去!若不能借将军的马,我就步行!
说罢,宋韫起身,转头折回闵州方向。
没走几步,背后马蹄声响起靠近,李骋长臂一捞将宋韫带回马上,低声骂道:又是一个犟种!
白日里,闵州州牧向太傅报告,城内天花病患已达百人,各医馆均照顾不暇,百姓皆关门闭户人心惶惶。
焉云深虽然向来与裴季狸不睦,但天花疫情为重,闵州已经全城封锁。本地医生束手无策,只有倚仗有家学渊源的裴季狸。
两人对坐州牧府堂前,焉云深问:裴太监,此次闵州之疫与先前端午京城所遇,是否相同?
裴季狸饮了口茶:先前所谓的「瘟疫」并不传染,由太后「赐福」化解。太傅可曾听说过,从古至今有祈求上天而治愈天花的案例?
焉云深颔首以示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