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俦喝了不少水,嘴里咕嘟嘟地喊着:阿韫!救我!阿韫!
宋韫眼疾手快,抓了小舟上的长篙,伸向水中。
齐俦一把抓住了,宋韫吃力地往里拉,齐俦摇着尾巴道:涮涮他,让这小兔崽子好好清醒清醒!
宋韫觉得很在理,收了往回的劲道,反而往水里推了推,反复三四次,跳下水的太监终于把近乎昏迷的皇帝抱住拖上岸。
这回是连行礼也顾不上了,太监们抬着齐俦一路狂奔,口里嚷着「太医」,尖利的嗓音已经是带着哭腔了。
宋韫扔下长篙,抖了抖被打湿的裙角,是他从前就这样,还是当了皇帝才这副德行?
齐俦轻盈地跃起,卧进宋韫怀里,太后不如问,朕生前服不服那催命的玩意?
宋韫垂眼看他。
和齐胤说话就是方便,有些话不用明说,他都懂。
太后是在担心朕身体对吗?齐猫猫龇牙笑着,虽然朕尸骨都快寒透了,但太后有此心意,朕心甚悦。
谁担心你这死鬼。宋韫道:寒食散使人上瘾,是禁品。民间除了药用绝不允许私人买卖,皇家却滥用,这便是天下共主给百姓的榜样?
齐胤伸爪去抚宋韫心口,太后息怒。孕期不该见这些混账事,免得生出来的皇儿也似那小兔崽子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样严肃的话题下,他居然还能嬉皮笑脸,宋韫是真的生气了,陛下,就算你选齐俦为继位,只是为了方便来日复位,也不该把天下交到这样昏庸无能之人手上。如此,怎么对得起黎民百姓?
所谓天子,掌天下权,就该担天下责。齐俦这样不堪大任,宋韫实在不认同齐胤选他作为后任。
哪怕惹怒齐胤,宋韫也要直言。
齐胤闻言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是朕之错。太后教训得是。
就这么认错了?宋韫怔了怔,缓步走回水榭坐下。
选他,自然有原因。齐胤跳上阑干,无双虽才智平平,但心思不坏,有老臣辅佐,政策上不会有太多偏颇。但朕还是高估了他,皇帝之位蛊惑人心甚于寒食散,这庸才,心中空虚又无底气,到底还是不配做皇帝的。
无双是齐俦的字,齐胤亲自取的。
虽然齐俦比齐胤还大几岁,但齐胤话语中确实是长辈语气,极具权威,不会让他尸位素餐太久,目前也不能让他太放肆。听见他刚才说的了吗,他想要嫡子,大概服用寒食散也是为此。
这类虎狼之药确实有助兴之用,宋韫摇头,太医院那么多良医,怎么会让皇帝这样胡来?
齐胤:太医院不敢。
那到底是谁蛊惑皇帝?
这就需要太后帮着查明了。齐胤冲宋韫挑眉,太后心系百姓,大晏就靠太后了。
寻常后宫干政都受帝王忌惮不喜,何况宋韫本身是个男人。这个话题凶险,宋韫正色道:陛下大可让裴季狸去办。
齐胤偏头,齐俦又不喜欢裴小猫。
又来了。
宋韫再次郑重告知齐胤:我与齐俦绝无私情,若有半点假话,叫我五雷轰顶。
赌咒发誓的话说完,齐胤才夸张地举爪去捂宋韫的嘴,哎,千万别这样说!伤在太后,痛在朕心!若没了太后,天上地下实在寂寥,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宋韫呸出一嘴猫毛,若陛下查清是谁给齐俦献药,会如何处置?
齐胤问:处置哪个?
齐俦和献药者。
齐胤笑:吃死那小兔崽子正好。至于献药的人齐胤眯起眼,让裴季狸按老规矩办就好了。
第20章
端午
吃粽子吧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眼看着端午节就到了。
节日的氛围冲淡了前些日子齐俦发狂给宋韫的冲击,追查之事交给裴季狸去办,还没有回信。
齐俦近来没什么异常,宋韫就没有主动提及仍在静观其变,当然他也就不知道所谓的「老规矩」是什么,问齐胤,他绕着圈子就是不肯实说。
端午节时,晏国的习俗是要在门户上悬挂艾叶菖蒲,在小孩额头上画王字充老虎挡邪祟,还有男人们划龙舟、女人们用五彩丝线打络子。最最要紧的,包粽子吃粽子。
各种点心零食里,铁牛对粽子情有独钟,甜的咸的都爱,据她残存不多的记忆显示,走失前吃的最后一顿便是粽子。
宋韫于是放她去李梦弦的芦笳宫一起包粽子玩。
铁牛一走,慈宁宫就冷清了,宋韫一想到迟早要送铁牛回家心里便有些失落。
自从宋韫「怀孕」的消息公之于众,皇后也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他了。
宋韫能理解,身为苏家嫡女、晏国皇后,苏明珠所肩负的责任和担子非常沉重。无害人之心已是难能可贵,何况她还请了宋韫父母进宫来团聚,宋韫心里非常感激。
本来一家相聚,肯定要说些私密的话,宋韫不想让齐胤听见。他却不依,说什么即使贵为天子,为人婿的,礼数也不能有缺。
于是宋谓然一进来就瞧见一只肥美的黄狸人立而站,两只前爪抱拳作揖。
宋谓然落座,揉了揉眼:你从哪找的会耍把戏的猫?给他吃得太多了,显得笨重。瘦下来兴许会的花样会更多。说着捏了一块糕饼去逗猫,来,打个滚,转圈
齐胤:
宋韫:父亲,你与母亲,还有阿翊,近来一切都好吧?
宋谓然忙着逗猫没工夫回答,许泽兰道:家里都好。阿翊现在一门心思画画,你父亲也不约束他读书了,今日他出去取景采风所以没有来。阿韫你的胎目光落在宋韫肚子上,许泽兰连忙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宋韫安慰道:宫里人照顾得很好,我一切都好。
许泽兰叹息:那就好、那就好。
宋家人很默契地将怀孕说得煞有介事。虽然宋韫没跟他们说裴季狸到底作何打算,但乾明殿上满朝文武见证过,此事已经成真,接下来只有步步为营,把这场戏演下去。
宋谓然逗猫逗得起劲,好不容易把不停躲闪的齐猫猫截获,攥着猫尾巴倒提起来,这小畜生跳得太欢,你要小心些,别让他扑了你。
这是入戏了,演得还挺真。宋韫瞧见齐猫猫毛绒绒的小脸五官紧皱,把猫接过来,顺了顺毛安抚,他聪明着呢,不会乱来的。
齐猫猫还记恨那句「小畜生」,咻咻地喘气。
宫里任何人都可能对这个「孩子」不利,但他不会。宋韫补充道,我相信他。
齐猫猫这下安分了,尾巴缠上宋韫手腕,哼唧道:当然了,这可是朕的种!
宋韫轻拍猫头。
宋谓然沉着脸道:万事都要小心。我担心了十多年,忧愁你的去处,如今也算上天有眼,你父亲
话说到一半停了,宋韫抬头看宋谓然:父亲你说什么?
宋谓然摆摆手:你父亲我不稀罕做这个国丈,你也别惹出什么祸事来。在宫里好好养胎,那位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权不权的无所谓,一辈子荣华富贵就够了
宋谓然起身要走了,目光是宋韫从未见过的深邃,做太后就够了。管他皇帝是谁,你平安就好。
许泽兰重复了一遍夫君的话:平安就好。韫儿,照顾好自己。
父母让宋韫不用送,宋韫便站在慈宁宫门口目送他们离去。
齐猫猫跳下来蹲坐在他脚背上,听说过望夫石,不知道还有望父母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