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众人只知道老爷将要回京任职,而雪雁收到的消息比他们更齐全些。
老皇帝已经垂垂老矣,他的身体再难以支撑如此繁杂的政务了,因此他在自己的儿子中挑选了一个最孝顺听话,背后又没有妻族、母族支撑的,决定禅位了。
晋王殿下身为皇后的养子,亲生母亲地位低微又早已亡故,娶的妻子也只是不掌实权的礼部尚书家孙女,这样的儿子,是最让老皇帝放心的。
一个月后,京郊码头,林黛玉和雪雁坐在马车里等候着,她们已经连续三天等在这里了,还没有等到林如海的船只,众人都已心焦万分。
贾史氏对于黛玉这样的举动是十分不喜的,可却无力阻止,一来这是黛玉一片孝心;二来么,林如海的官职已经下来了,任左都御史一职。这乃是从一品的大官,手握实权,掌察覈官常,参维纲纪,可见林如海深得新帝信任与恩宠。
姑娘,有船,是林家的船!
直到申时过半,马车上的众人都打算打道回府时,林家的一个管事林平,才脚步慌乱的跑过来,隔着马车向黛玉禀报。
林黛玉当即就想下车去迎接林如海,被秦嬷嬷拉住了,码头上人来人往,黛玉不适合出面。
姑娘,我过去帮姑娘看着,若是老爷下船,一定第一时间把老爷请来。雪雁看着林黛玉时不时想要掀开车帘的样子,忍不住出言安抚道。
林黛玉是大家小姐,如今男女大防甚严,她自然不便在这种市井之地露面。雪雁就没有这个顾忌了,她是身份如今只是林家的下人丫鬟,只需注意些便是了。
林黛玉看了看雪雁如今出落的越发秀美的脸庞和通身无法掩饰的气度,摇了摇头:我出去不得,难道你就能出去了,让林平过去就是了,咱们还是安安稳稳的待着。父亲进京原是好事儿,若是咱们出了什么乱子,岂不是不美。
第27章 雪雁(十三)
虽然外面这些人并不能影响到雪雁,不过她也感念于林黛玉的一片好心,故此只把神识放出去观察周围的情况,也不再提自己下车的事情了。
这本是无心之举,却没想到在林如海的船上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
林如海的船已经停靠在码头边上了,只是前面还有几艘船候着,林家的船正在排队。雪雁如今已经是筑基三层的修为,神识外放可以达到两千米的距离,刚好可以把林如海的船只纳入在内。
自从雪雁进入红楼世界后,就从未见过其他修者,墨书那一世她来的太早,原著故事情节还未展开,传说中的一僧一道压根就没有出现。而现在这个世界呢,她来的时候贾敏都去世了,也没有见到要化林黛玉出家的神仙,赵姨娘如今也还没有借助马道婆的手给凤姐和贾宝玉下咒,故此雪雁至今尚未找到修真界的踪影。
不过现在,她发现了第二个修者,而这个修士也发现了她。两人的神识在空中遥遥的打了个照面,雪雁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意识体,心中怦怦直跳,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这位小友,在下苏白,有礼了。
雪雁想着避其锋芒,可对面的人却追着过来了。听到耳边传来的低语声,再看看车厢里黛玉和秦嬷嬷等人均是面色如常,雪雁便知道这是神识传音了,这也告诉了她,对面那人的修为最起码比自己高了好几阶,因为至今为止雪雁也只能做到神识外放而已。
雪雁鸵鸟的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码头上人多,估计他也不敢动手做些什么,且他随身跟着林如海,估计和林家有些关系,离了这里,寻个僻静地方再做打算。
一刻钟后,林如海带着那位名叫苏白的男子,来到了林家的马车前。林黛玉隔着马车与父亲打过招呼后,一行人便动身前往林家祖宅歇息。
林家这宅子已经修整了半年有余,处处都极妥帖的,林如海自行择了前院,却把那名叫苏白的男子安置在了自己所住院落的隔壁小院中。这院子原是给林家子孙所住,按理来说这苏白是没有资格居住的,但看着林家人见怪不怪的样子,黛玉也没有多问。
林黛玉眼见着父亲已经安置妥当,天色也不早了,顾不得多说几句话,只带了几个贴身丫鬟回了荣国府。余下众人便留在林家,给林如海使唤。
回程的马车上,林黛玉的脸色不太好看,雪雁此时也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苏白是敌是友,故此也没有发现黛玉的异常。倒是玉竹心细,低声劝慰道:姑娘莫要心急,明日老爷一定会来接您回家的。
林黛玉叹了口气:我如何不知,只是外祖母那里怕是难办,她老人家这些年也算是待我不薄,若是闹得难堪,可有什么意思呢。
照我说姑娘不必操这个心呢,老爷是什么样的人物,岂会和老太太有什么不好?必定会和和气气的把姑娘接回家去的,就是老太太难道会不想着姑娘和老爷一家团聚的?
雪雁宽慰的话说的好听,但是众人都知道贾史氏还真有扣下黛玉的打算,只是碍于林如海如今颇得新帝宠幸,不敢撕破脸罢了。
这两年,荣国府内的境况比之林黛玉刚来京城之时,倒像是倒了个个。因为近些年贾琏是越发出息了,自从考中了秀才后,他便不再跟着张家舅舅读书了。
贾琏从小爱玩,其实不是能耐得下性子苦读的人,即使中了秀才,其实也是侥幸居多,可举人就不是那么好考的了,若是为此蹉跎个七八年,倒不如另选它路。
贾赦从张家人口中得知此事后,麻利的上了奏折,请封贾琏为世子,荣国府下一任继承人的身份终于明确了。王氏的算计已经可以宣告落空,除非她能除掉贾琏和新生的蔚哥儿。但这是不可能的,莫说贾琏和贾赦不是那么好算计的,就是贾史氏也不可能再看着她弄死自己另外一个孙子。
贾史氏虽然偏宠贾政,可是贾琏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凤姐也贴心孝顺,两人这么多年在她面前从未违背过她的意思,怎能为了一个爵位对他们赶尽杀绝。其实当年若不是张家出了事情,贾史氏也不会眼看着王氏对张氏下手的。
荣国府大房越发得势的结果,就是二房的气势弱了许多,再加上这一世薛家人没有借住在梨香院,王氏更是少了臂膀。
王夫人如何,贾史氏是向来不放在心上的,纵然她背后有个王子腾,可王家人明显更偏疼王熙凤,贾史氏也不惧她。但二房势弱,却直接导致了贾政和贾宝玉这两个贾史氏心中的宝贝疙瘩受了冷遇,这件事是贾史氏不能接受的,故此她始终没有放弃把林黛玉和贾宝玉凑成一对的想法,且一直在行动。
林黛玉自然也知晓此事,故此她在荣国府时,为了避开贾宝玉,每日早早的便去给贾史氏请安,除此之外等闲是不会出丹霞院的大门的,凤姐和三春姐妹有时也会来寻她顽,索性丹霞院挺大的,倒是不显得憋闷。
第二日一大早,林如海先去宫里拜见了皇帝,出宫后便直接来了荣国府,贾赦大开中门一路迎着他到了荣庆堂中。路过荣禧堂时,林如海特意打量了两眼,脸上的神色喜怒莫辨,倒是贾赦颇为看得开,只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贾政看到这个妹夫和自家大哥的神色,面上一僵,红红白白好不精彩。
荣禧堂乃是贾家的正房,非家主不能居住,贾政一不是嫡长子,二不是袭爵人,怎么轮都轮不到他的。可惜贾代善当年去的急,贾赦又因为张氏和贾瑚身亡的原因大受打击,荣国府便是贾史氏一手遮天了。贾史氏偏疼幼子,贾政便厚颜无耻的一住就是二十来年,亏得他还号称读书人呢。
众人到了荣庆堂时,因着林如海乃是外男,故此除了贾赦、贾政、贾琏等男丁,余下荣国府的女眷都回避了,只贾母年事已高,倒是不虞有这些忌讳。
黛玉也并未在荣庆堂正堂内,而是在边上三春的住所等候,故此她也不知道林如海是怎么和贾家交涉的。至于雪雁,自从昨日被那个叫苏白的人吓到之后,她就不敢再外放神识了,夹着尾巴做人,十分老实。
林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老太太说是让几位姑娘过去呢。
已经沉默的喝了三杯茶的几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看到琉璃的身影,可见是终于谈妥了条件了。几人当即起身,本就是穿着见客的大衣裳,倒是不用再更衣了,穿花拂柳般结伴去了荣庆堂内。
林如海一一给了见面礼,父女俩昨日已经见了面,今天倒是没有失态。外面庄、秦两位嬷嬷也早就安排人把黛玉的物品收拾妥当,此刻正在装车,林家人也没有留在荣国府吃午饭的意思,所以林如海便出言告辞了。
玉儿,你若是得空可得多来看看我这老婆子,还有你这几个姐姐妹妹也都是念着你的。
贾母亲携了林黛玉的手,一路把她送到了仪门处,车马已经等着了。眼看着养了几年的外孙女便要离开,再看着她与贾敏越发相似的容颜,贾史氏免不了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