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手臂收拢,更加用力地把小泥狗整个裹在怀里。大雨很冷,唯有胸口滚烫跳动,落汤小狗总是那么可怜兮兮,让人忍不住想要抱抱他。
可是。
也总不能天天都惯着坏毛病。
小珣,你觉不觉得,人类有趣的一点,就是即便手牵手、面对面、成天生活在一起经过长久的时光,也还是没有办法彻底剖开心脏,向对方彻底袒露自己真正在想些什么?
正因为这样,人们才要不断地互相试探。
像笨拙的小蜗牛。
一次又一次,带着期望与不任,互相不甘不愿地伸出触角。
一次次的试探,欣喜、失望、受伤、重建,一点一点细枝末节,堆叠再堆叠,燕子筑巢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知道,按照你书架上的那些书的逻辑,别说什么真爱了,一个人哪怕但凡对你有一点点的真心,都应该义无反顾,坚定地选择你,相信你,依赖你,毫不怀疑,把一切交给你。是不是这样?
否则,就是假的。就是没有心,是没有感情的精密机器人,就会触发你的终极被迫害妄想症。
无论花过多少时间陪你笑、陪你闹,跟你一起装傻恐龙转圈圈,都是在骗你?是不是?
大雨继续倾盆。
就在身侧的低矮灌木上,翠绿的叶片上正好有两只被打湿的小蜗牛。它们被雨打懵了,糯叽叽的,又笨拙、又黏腻,又傻。
可是小珣,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
就是或许、有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一定是要被冲昏头脑的。
并不是所有人面对喜欢的人、想要的东西,都会变得像你一样太过在乎,而逻辑不清、情绪混乱、不讲道理、胡思乱想、神经兮兮。
反而有些人正因为有了想要的东西,脑子会变得格外清晰。
因为只有清晰、强硬、情绪稳定、才能精准地找到问题出自哪里,才能把握全局把整段关系往一个更好的方向带一段感情里的两个人,至少得有一个脑子清醒才能不走错路吧?
所以,我想再问你一遍,什么叫欺骗?
什么叫都是假的?
咱们初中化学课,玩稍微危险一点的化学试剂,实验老师都会不断强调要提前做好防护、戴好护具。这叫什么?我觉得这叫负责任!一个有理性的人类,要在明明清楚对方是个危险性分子、是个曾经的罪犯的情况下,不做预案而把一切交给爱、信心这种虚无缥缈东西,期待着用什么可笑的温暖感化对方,那才叫真的脑子完全不正常吧?!
所以我做错了什么呢?
我不过是在努力地去做一个保护伞,只是这样而已。
尽管你把它理解成了背叛,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对我而言,那不过是必要的措施。而这一段旅程,seth,也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在很难地摸索。
自从艾尔文杨被留下被谋杀的心理阴影后,日常不断抱怨,他说裴教授,我相信你一定不是恋爱脑,但你还是要多加小心seth!
毕竟,世界上最可怕的恶人未必是那种勇于承认自己罪恶属性的人。反而,seth那样口口声声把你当朋友,然后冷不丁反手就把你往山下推,推完还看起来那么可怜,情真意切的伤心、委屈和无助,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的人,要更可怕一些。
这个世界真的很大,物种那么的多样。
要知道,确实是存在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的天然反社会的!!!他们就没正常过,也不可能正常。对于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来说,爱是礼物,是会让人感动温暖越来越好的东西。可对于一小部分永不知足的恶魔来说,爱和宠溺只会沦为浇灌罪恶的毒药,让他不断变得更挤爱疯狂。
所以裴教授,你的小恐龙,又到底是那一种呢?
不管是那一种,裴临倒是既不害怕,也没有迷惘。
但为了确认,他还是只能努力怀揣着无限温柔,彻底掰开揉碎,试图和他好好说说这个道理。
砰
一记头槌。
裴临当即清醒,失策了,居然尝试跟双标怪神经病小恐龙讲道理???
霍修珣哪里是不懂道理。
道理他都懂,他单纯只是欠奏!
于是,不像样子的后续彻底开启,他反手拽住霍修珣的脚踝,就让小泥狗再度脸着地啃了泥。小泥狗也不甘示弱,扑过来直接把他给仰面给扑倒了。
雨继续下,灰蒙蒙的天空底下,全然是霍修珣一张泥泞、斑驳、扭曲、愤恨的脸。泥水从他脸颊滴下,落了一两滴在裴临脸上。
裴临深感世界的荒谬与参差。
因为某人要气死了,狗爪子气到发抖,气到把地上的泥土搓出深深的五指印来。
可他到底在气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该解释的都解释了,霍修珣的智商水平,绝对不至于听不懂人话、理解不了人类逻辑。
所以,他到底想怎么样?总不可能真是看无脑甜宠文看坏了脑子,就连做了错事也听不得半句真话批评,就指着一辈子活在犯罪分子童年阴影情有可原所以没错的悬浮世界里吧?
霍修珣冷笑:呵,裴教授说笑了,我哪敢啊?
不敢!裴教授说的当然都对,裴教授说的当然都是真理!是我不懂事,是我不讲道理、是我反社会、阴暗不正常,光明伟大的裴教授教育得太好了,我全盘接受,行了吗?满意了吗?
裴临:seth你是驴吗?就只能顺毛捋?
喜欢阴阳怪气是吧?行,可以。是是是~小珣说的没错,一切都是假的。我是骗子,没有心的业绩狂魔,为了逮捕犯罪分子不惜花好几年的时间给亲给抱、欺骗感情。
当然一切都是我的错了,我们小珣怎么可能有错呢?
小珣最无辜了,全世界就小珣一个大好人。当年卖病毒系统也是逼不得已,在宁山上搞谋杀也大有苦衷,哪像我,那可是偷偷救了个人啊,还有比这更大逆不道、其心可诛的?!
晚上六点,市中心大酒店新购置的超大LED屏上书裴小少爷生日快乐。
虽然名义上儿子的生日会,其实完完全全,就是裴利斌和唐采萍这两个活泛企业家的又一次交际场,请了一个厅,只有一桌儿子的朋友,剩下全是各种老总官员,摆明生日主角不过是个巨大的道具板而已,只要露脸就好。
裴利斌:
唐采萍:
露脸倒是露脸了,道具儿子还成功把他闹别扭的塑料好友也带来了。
只不过,就这副尊荣,还不如别来!
两个脸上都挂了彩,活脱脱一对斗败的小公鸡。裴利斌赶紧笑着跟人解释:哈哈,打球,打球弄的!他们俩都是学校篮球队主力。
看破不说破,大家跟着哈哈哈。宴会继续,三层大蛋糕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只有赵星路一如既往的傻:你俩居然背着我去练球了?这可不行的啊,不准偷偷研究私密战术,下次必须叫我一起!
裴临:
带上他,叫个傻子围观成年人学小学鸡骂街,再在泥巴地里打起来?
霍修珣:嘶
他嘴角裂了,喝口汤都疼,正烦躁。偏偏裴利斌喝高了:哎呀,这桌怎么没有酒?开玩笑,服务员再来两瓶茅台!
裴临:爸,你看仔细了,这桌都是我同学都是未成年!
裴利斌:嗨,都是男孩子嘛,酒量都要从小培养的!喝点怕什么?想你爸我当年十岁一口三两白的面不改色
裴临:妈,你能让我爸教点好的么?
唐采萍:酒量确实要从小练的,白的喝不了,不然红的来一点?啤的总能喝吧?
生意场父母真可怕。
夜晚,雨停了,月明星稀。
霍修珣家楼下一角无人的小花园,非常小的一个小亭子。孤独的小路灯,没有人也没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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