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光想着自己好像还真的没有在真正的农村生活过。以前跟着奶奶生活的事情她不记得了,但也是住在县城里,还真没在农村生活过。大姑家当时三个男孩,加一个她,奶奶住在大姑家主要也是帮大姑带孩子,不然双职工家里孩子多,大姑不得累死。
这个时代仍然处在高速建设国家的初级阶段,底子是有了,但技术含量不高,人民群众的收入也不高,缺乏高级技术人才、高级科研人才,所以才会有国家负担大学生学费、发放生活补助的事情;就是中等技术学校,也基本都是各家国有企业开办的,中专生免除学费、发放生活补助,毕业后直接进企业工作。
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是确确实实的光明的前途,也都是为国家添砖加瓦。
毕业包分配的大背景下,如何实现理想才是更高的追求。
这个年代吃香的实际是企业技术干部,二十一世纪的高级蓝领;技术工人,普通蓝领;经济行业反而不吃香,白领还不算热门,金领更少。对普通群众来说,蓝领难度不大,上个中专、技校出来就是蓝领;高级蓝领至少得是个高中专,难度其实相当大了,不比念个大学更容易。
作者有话说:
咱们三个都有光明的前途(1951年《标点符号用法》)之后演变成了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1990年《标点符号用法》),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三个工作(大学生中专生包分配,营业员是国企职工)确实是平等的,只是就业方向不同。
也许可能会有三更。
第26章 、三更
姜明光自认不是一个爱学习的人,日子嘛,混呗,其实就是不上大学也能过,分别就是过得好和过得不好的分别了。再说了,不上大学也不一定过得不好。
她在单位或是家里都还没有听过谁说哎呀女孩子上什么大学、找个好男人结婚生孩子得了这种话,人们对高级知识分子还是很看重的,一人上大学全家光荣,父母也会很高兴。这可能就是城市和农村的区别,农村女孩连高中都没机会,就别提大学了。
她感慨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的正确性。
现在还是可以靠高学历实现阶级跃层的年代,搞建设还是要高学历的技术人才。
行行出状元嘛。
你跟我说的是两回事。
宗齐光不解的看着她。
她欲言又止,没什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觉得应该向上走,成为管理者,当领导,而不是满足于当个小工人。
有一部分。
每个职业都是光荣的,你赞不赞成这句话?或者说,这个理念?
赞成。她笑笑,我是社会主义的一块砖,哪有需要往哪搬。古人还说民如水,可以载舟,也可覆舟。群众是基础,政府是人民公仆嘛。
他怀疑的看她,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以为然?
大概是政府里混蛋不少。
那我就不同意了,不是混蛋太多,而是大多数人还是脚踏实地认真做事的,但不愿意承担更多风险确实是其中一部分人的哲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这些官场文化真是太要命了!
再说了,好好做事的人不声不响,没人骂,你看不到,你只能看到那些混蛋。
你说的有道理有一定的道理。
很多踏踏实实做事的人只有死后才为人知,比如焦裕禄。
焦裕禄同志1964年去世,生前任豫省兰考县县委书记,在任期内病逝,可以说是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因此被树立为典型和榜样。
这样也不好哎。标杆立的太高了,叫后来人怎么办呢?非得也得个癌症死在任上才算好官吗?姜明光说。
他低头笑,是啊,兰考继任的书记也很难,稍微不努力就惨了,要被拿来对比。
难,太难了。她皱眉。
难也要有人做呀。扫大街是为人民服务,当书记也是为人民服务。
这个时代因为还没有开始搞活经济,没有发展到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各行各业普遍情绪稳定,普通群众很少接触政府机构领导层,也从来想象不到政府机构领导层的生活是什么样儿的。可以说要论稳定和幸福感,这几年比前些年的特殊时期、比之后经济大发展的时期都高。
宗齐光成长在这种环境下,没准真认为行行都光荣。当然了,他自己肯定不想去当环卫工的。
果然,姜明光问他:那你愿意去扫大街吗?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不愿意。我怎么就得去扫大街了?
你不是刚刚才说扫大街也是为人民服务吗?
他愣住了,啊?确实
你认为环卫工跟书记是平等的,可你却不愿意当环卫工,你不觉得这很割裂吗?
他似乎头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你说的确实意识形态告诉我们,不应该歧视体力劳动者,国家也反复强调体力劳动者跟脑力劳动者是平等的,但实际上不是。
对。意识形态给了你平等的概念,但你仍然会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不会真正的去做个体力劳动者,每天天不亮下地插秧锄草,面朝黄土背朝天。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国家认为不存在阶级差别,但实际阶级差别总是存在的,从未消失。
他叹气,我被你说糊涂了。
没什么好糊涂的,你父母是国家部委的干事和领导,你就会自认为属于行政管理阶层,也就是所谓的官二代。
什么二代?啊,我懂了。他琢磨着这个词,还真的是简明易懂。
那么行政级别低于你父母的阶层也就是职业,你就认为是低阶层的,你不会向下,而只会向上。你哥哥就是典型的例子。
明光,你的政治觉悟很高嘛。
一般一般,她谦逊的说:我就是想得比较多。
他俩每天晚上在宾馆附近的小公园散散步,聊聊天,聊天聊地聊思想觉悟,也聊各自家庭,不过总的来说,宗齐光说的比较多,姜明光因为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不爱说家里的事情。
宗齐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男人总是喜欢叭叭叭的说说说,这是倾诉欲,再加上一个态度很好的听众,那就更爱叭叭叭的说个不停了。
他急切的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她,父母哥哥,大姨姨父,表哥表姐,外公和他的产业,49年之前跑去台湾的亲戚,50年前后跑去香港的亲戚(后来又去了美国),中美正式建交,美国的亲戚托人回来打听他外公。
很有意思,姜明光听得津津有味。
宗齐光从没问过她捡到钻石的经过,也没问过她手里是否还有其他钻石。他是挺典型的首都大老爷们,觉得贪图媳妇的钱财那都是孬种,混账男人。父母给的钱是一回事,还总是画大饼,说以后要赚钱让她不需要为了金钱的事儿操心。
高考前一周,宗齐光拿了一个黄书包过来,若无其事的叫她收起来。
姜明光打开书包一看,吓了一跳:全是十元的钞票,一捆一捆的捆好,不知道有多少。
你哪来的钱?虽然知道不是抢银行得来的,但这么多钱,少说也是上万。
不偷不抢。
你干什么了?
他一开始不肯说,问多了,才含糊的说:是前几个月矿场搞工程的报酬。
她听得糊里糊涂,但一想想,哎,明白了。
这钱来路也不能说不正,但多少都是有点投机倒把,所以对方直接给了现金。这年代也没有支付宝,何况不太好算正大光明的钱也不可能转账。
果然,她之前太搞笑了,还以为他图她的钱。嗐!人家有点小门路,随便搞搞工程就是万元户了,是真看不上她那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