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莫玉笙神情惊恐看向了崔思道的后背和身前。
分别有两支箭,直直朝他的后背和身前而去,带着疾风呼啸,带着凶险的锋芒。
崔思道似有所觉,他快速避开了身后射向心口的箭,但身前那一支箭,他却避无可避!
莫玉笙脸色发白,她紧紧盯着那支箭,她身子惊恐的发颤,却拼尽全力摆脱了一直控制她的力量,奋不顾身的朝崔思道身前扑去!
她浮在半空中,伸出双手拥住崔思道,想要护住他的身体。
可那一支箭,竟穿透了她虚无的身体,又直直的钉进了崔思道的肩膀,并深.入穿透了他的骨肉,带着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
因崔思道身着玄甲,他浑身早已浴血,以致于周围的人,根本分不清楚他身上的血,到底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莫玉笙只能颤抖着伸出手来,去摸崔思道随意挂在腰上的荷包,去找里面装着止血散。
可她的手穿过了荷包,她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实物。
莫玉笙因此急得掉泪:怎么办,我碰不到荷包,也取不到药。
她会一些医术,见到身边的兵将因战受重伤而无能为力,见到师兄受伤,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莫玉笙心里充满了挫败感,偏偏此时她还控制不住自己,又被一股巨大又玄妙的拉力牵扯。
莫玉笙感觉自己飞快飘到了半空中后,她突然快速向前移动,然后撞在了崔思道的玄甲之上。
好像他的玄甲,成了她的附着物。
这场景和经历有些熟悉,莫玉笙依稀产生了自己好像要离开这里的感觉。可她担心崔思道的伤势,并不情愿离开。
莫玉笙不甘心,她用力挣扎着,双眼看向师兄的方向。
她却只看到,师兄根本不顾身前的箭,他身上有箭,却不动声色的策马飞跃向前。
万夫不能阻他,凶恶的敌军也只能倒在他手里。
等到了可控范围内,崔思道的枪.尖终于挑起了,前方北漠大将的人头。
他朝混战的双方高高举起北漠将领的头颅。
头颅滴下的血,顺着他白皙如玉的面部缓缓向下流动。
那红色刺眼,白色也刺眼,他就如同一尊,将弑杀看得寻常无比的玉面修罗。
崔思道唇瓣开合,他冷声喊道:北漠敌首已死,北漠不足为惧,降者不杀!
他声音冷淡而高扬,分明不带一丝喜怒的情绪,却让人听到时脑子立时清醒,反应过来崔思道话里的意思。
于是大肃将士热血沸腾,大叫着:北漠敌首已死!投降不杀!
北漠人已然节节败退,好些人以及丢盔弃甲。
莫玉笙已无法关注着战况,她最后一眼只看到崔思道因失血,而显得苍白的唇。
当当肃穆绵长的钟声突然被人撞响,惊得树枝上的鸟雀挥翅四散。
莫玉笙心跳极快,她立时睁开了眼睛,用力喘着气,却只看到房顶上的梁木上,雕琢着简单写意慈和的菩萨,以及面带笑意却满是禅韵的弥勒佛。
她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尸山血海里,师兄他高举一颗头颅,那头颅上流下的血沾到了他的脸,以及想到他肩膀上的箭。
莫玉笙开始恐慌起来,她知道自己的梦境有一些玄异。这种玄异,能让她通过触物而穿过空间的阻拦,见到师兄身上正在发生的事。
莫玉笙下意识相信,她刚刚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莫玉笙心里却觉得奇怪。
因为上辈子师兄分明是大胜而归,半点也没受伤。
她还听人说师兄一路打到了北漠王庭,令北漠元气大衰,此后再也不敢南下,杀戮劫掠边地的百姓。
莫玉笙算算时间,发现师兄差不多是距离现在是一个月回来的。
那时刚到三月,再过不久她就向师兄表明心意了,可是后来她被拒绝了。
因此她格外清楚的记得,师兄在她面前,好像也没露出什么他受过伤的痕迹。
难道是因为她死而复生,所以连这件事也发生了变化?
莫玉笙太阳穴处突突挑动,前世之事一幕幕在她脑海里滑过。
不对!莫玉笙突然睁大了眼睛,自言自语的喃喃,上一世师兄好像身体确实有些不适。
她突然想起有一日师兄在湖心亭宴请沈相的子女,沈冠和沈西柔。现下细致的回想起来,莫玉笙突然想起那时师兄就面色发白,唇色微白。
他眼底有点青黑,她当时猜测师兄身上是气血不足,以致于他面色苍白。后来他有一阵时间还咳嗽了,她以为是偶感风寒。
当时她还想着,都师兄忙于朝政,忽略了自己身体。
那时莫玉笙本来想替崔思道好好把脉的,只是崔思道同沈西柔在紫藤花架下亲密接触,被她看在眼里。
她又被沈冠提醒,沈相有意将沈西柔许配崔思道。
虽然莫玉笙知道崔思道与沈相一向不和,但她同样知道,崔思道身上自有傲骨,若是他不愿,他根本不会放任沈西柔靠近他一步。
莫玉笙当时真的以为崔思道要将他嫁出去,是因为他要同沈西柔共结连理了,所以他不想留一个对他有男女之情的师妹在身边妨碍。
她当时心神大恸,接着她的庚贴又被师兄强行与林家交换,让事情再无半分圜转的可能。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让她心力交瘁,导致她感觉师兄面色有点不对,但从未真正替他把脉瞧瞧到底是什么原因。
难道上辈子师兄也受伤了?可是他怎么什么事情都不跟她说?
莫玉笙心里百念交杂,她抬手摁住自己的肩,想着那箭已经穿过了师兄此处的血肉。
她也好像感觉到了疼痛,甚至还忍不住流了冷汗。
她很想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莫玉笙着急掀开被子走下床,随意穿好衣裳,匆匆洗漱完后,立即令红药去将周恒唤来。
周恒匆忙而来,却见他家姑娘并未簪钗,一头乌黑如云的发就只松松挽了个小髻。头发上面只有一条素色的发带缠着,除此之外竟什么都没有。
虽然自家姑娘容貌生得美,但也不能如此朴素啊。
周恒看向红药和绿翘,忍不住轻声责备:你们两个怎么伺候姑娘的?难道是犯懒了,竟让姑娘在外边失礼?
莫玉忙打断他:不是红药绿翘的错,是我有急事寻长史。
周恒这才注意到莫玉笙眼圈都有些发红,她未施粉黛,看着格外楚楚动人。
他忙问:姑娘有什么急事,大可以吩咐我去办?不知是发生什么事,惹得您还哭了?
莫玉笙想着自己的梦境,她神色无措,眉尖蹙起,显得越发担忧。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师兄中.箭受伤了。其实梦境这回事都是虚无缥缈的,但是长史也知道,上回在宋伯伯家的庄子里,我也梦到师兄遇刺了。当时我们还笑说,这是我与师兄情谊深厚,因此我的梦境也有几分灵异。
晶莹的泪珠从莫玉笙眼眶滑落,她立即用手帕擦去,强行使自己冷静坚强一些:我总觉得我梦里的事是真的,所以我想去北边,去亲眼看看师兄。
周恒也想起上回自己与王爷遇到的那次刺杀,他心里一沉。
只是一听莫玉笙说她要去战场,周恒就急得连连摇头:不成不成!姑娘怎么能去北边呢?那边风沙跟刀子一样会刮脸,那些蛮子都没有什么礼义廉耻。他们见了粮食就抢,见了女子也抢。他们还把一些容色不佳,年岁渐长的人同羊养在一起,充足羊奴,奴役她们干活,随意打杀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