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几日, 寿宴终于到来。
一大早,太阳才刚刚升起来,门口就传来笃笃敲门声, 守门的侍卫打开门询问两句,就连忙跑回来对小厮道是二皇子来接殿下一同进宫去的。
幸好荆缙早就起来收拾,不至于叫荆纭久等,他顺手拿过千面送他的扇子,独自上了马车。
福德抱着一个长条锦盒, 笑着道:殿下慢走, 稍后奴才会与小翠进宫寻殿下。
毕竟荆纭完全没考虑除了荆缙之外的人。
马车上,荆纭在荆缙上马车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注意到扇子,咦了一声:皇弟这扇子是在哪里买的, 做工看起来不错。
荆缙摆手:皇兄就别说笑了,这不过是个地摊货,哪能比得上皇兄手里的。
听他这么说,荆纭兴趣大减,转而道:皇弟还没骑过马吧, 待寿宴过后落雪,还有冬狩春搜, 你不会骑马可不行。
荆缙面露为难之色:皇兄,缙的情况你也知道, 要缙骑马, 实在是难为缙了。
荆纭哈哈大笑,使劲拍着他的肩膀:无妨无妨, 后几日再去国子监, 吾与夫子说说, 给你选一匹好马,有吾教你,定然叫你能在冬狩上大放异彩。
荆缙苦笑:那就先多谢皇兄了。
你我兄弟之间,不必言谢。荆纭顺势坐在了他的身边,手臂搭在他的肩上,不知皇弟准备了什么寿礼,可能与皇兄提前说说?
皇兄也知道,缙没什么东西,更没什么钱财,恰好这段时间在练字,就写了一幅字送给父皇。
荆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之前你回京的时候,不是有个什么浮云山庄的人跟在你身边,他们没帮帮你?
荆缙心下一跳,面上却露出嘲讽之意:他们不过是江湖草莽,搭了车进了京城,自然就断了联系。
荆纭摇摇头,撩起车帘看了看外面,意味不明的道:虽说都是江湖草莽,可这些江湖人手里,宝贝却不少,当初父皇派人剿匪,大箱大箱的金银珠宝送进宫中,车辙深陷地底,只是可惜现在父皇对他们没什么兴趣,不然呵。
荆缙附和,心下却不解,这剿匪应说的是江湖门派,可想到那日在康城时经历刺杀,康知州的府卫拿刺客没有半点办法,而京城之中,千面等浮云山庄之人更是在皇宫内来去自如
但那些金银珠宝无法作假,剿匪自然也是真的,是什么叫现在的江湖人爱以武犯禁,而朝堂对此不闻不问?
然而荆纭已经自然而然的换了话题,说起晚上的事项,显然是不想日常跟在他身边的荆缙出错反倒丢了他的脸。
荆缙只好将此记在心里,打算回去后问问嬷嬷,说不定她会知道。
出示皇子令牌进入宫门,荆纭直接领着荆缙去拜见皇后,后者见到荆缙倒是没什么意外,招手让他们先吃些东西,言道寿宴时间晚着,这段时间就叫荆纭带他在宫中逛一逛,想吃什么,也可以与小厨房的人说。
她一言一笑,温柔十足,倒是足够一国之母的风范。
她像是真正的亲母那样,拉着荆缙的手叮嘱了一番后,才领着丫鬟嬷嬷离开,去安排寿宴事宜去了。
荆纭抓了一把花生,另一手拉起他手腕,冲着荆缙挤挤眼睛:人上了年纪就是爱唠叨,走,领你去后花园逛逛,今天来的人多,说不定能碰到哪家的女儿。
哪家的女儿没看到,坐在岸边撩拨着冰凉湖水的红衣女子倒是见到一个。
此时天冷,湖水也格外的清澈,岸边的柳树已经快掉光了叶子,却仍然轻慢的随风晃动着灰暗的枝条,树下女子红衣如火,像是在枯败之中盛开的妖艳花朵,画一般的呈现在二人面前。
荆缙曾与荆纭在灵秀楼内见过起舞的红胭,在前几天,他还见过千面易容版的。
荆纭自然也还记得她,当下问道:姑娘怎么在这?
语气亲昵,仿佛他们很是熟识。
红胭悠悠抬起伞,从伞沿下看着他们,眉目流转,如她身前的湖水轻柔。
奴家见过二殿下、六殿下,请赎奴家不便,不能起身行礼。
她光着双脚与小腿,踩在湖水中,几条金色的锦鲤游荡在她的腿边,在碧蓝的湖水中,金与白交相辉映,犹如天边亮起的教养与朝霞,见之便难以移开目光。
仿佛知道他目光所在,红胭轻轻挑动湖水,惊得锦鲤四散逃开,等她安静了,再悄悄的游回来,惹的美人掩嘴轻笑。
荆纭不自觉的、毫无仪态的蹲在了她的身边,忘记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独留荆缙站在原地。
荆纭伸手试了试湖水,禁不住被冰的一个冷战,红胭唇角微勾,拿了红帕将他手指擦净,殿下,临冬的湖水寒凉,千万不要冷到,若是伤了殿下身体,要叫奴家心中难安。
荆纭低下头,看着被抓握着红帕的葱白手指,比之大得多的手掌一合,想要握住,却被她游鱼一般轻易地溜走,连一点温度都没有碰到。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红胭收好红帕,再轻轻将红伞合起,看了湖中的锦鲤一眼,略显俏皮的伸出掌心:不知道二殿下可有什么它们能吃的东西,奴家在这里逗弄它们许久,若是走了连一点吃的都不给它们,那就成了十足的坏人了。
哈哈哈,你若是坏人,那也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坏人。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三人回头,发现是宏王,也就是大皇子荆纮。
他背着手,身后跟了几个随侍,其中一个手中端着托盘,顶上放了一双精致的红色绣鞋。
荆纮将红绣鞋拿起,弯腰放在红胭身边:这双鞋红胭姑娘瞧着可还满意?
红胭顺手接过,一只放在身边草地上,一只拿在手中仔细查看:绣纹平整细密,丝线柔而坚韧,色泽纯正,这双鞋可比奴家先前那双好上太多,宏王殿下就这般赠与奴家,真是好生舍得。
荆纮摆手,招来身后宫女扶她换鞋,边道:都说鲜花配美人,这双鞋当然也要赠与同样美丽的女子本王瞧着,你穿刚刚好。
红胭唇角含笑,目中满是柔光:多谢王爷,奴家很是喜欢。
自荆纮出现起脸色就不太好的荆纭缓缓站起身,拱手道:大哥。
站在边上背景板似的荆缙跟着叫了一声大哥。
荆纮果然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看向荆纭所在:皇弟怎么这么早就进了宫,还在这湖边无所事事?
荆纭不急不缓的刺了回去:皇兄身在礼部,想来更应该在绣星宫处准备宴席,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陪伴美人?皇兄还是快些去忙,其余杂事,就由纭来代劳好了。
荆纮冷笑:朝中有诸多大臣,皆为股肱之臣,还用不到本王去出这个风头。何况红胭姑娘乃是本王请来为父皇献舞,本王不在身边照顾着,难道找你来照顾不成?
红胭穿好了鞋,踩了踩地,动作轻巧又灵动,走到荆纮身边,转首看向面色渐冷的荆纭,微微福身:二殿下,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前几日宏王殿下请到奴家,奴家无法拒绝;二殿下若是有意,下次可要赶在宏王殿下之前,奴家对您,也是无法拒绝的。
荆纭看向她,面色稍缓和一些:这算是红胭姑娘的承诺了?那吾可就记下了,下次定然赶在大哥前头。
红胭笑着,双眼弯弯:好。
荆缙看的目瞪口呆。
这湖边仿佛是什么圣地一般,接二连三的来了人。
这不是二弟和六弟么,怎么都站在这湖边吹冷风啊,还不去那亭边烤烤火炉,冻着了可怎么办。宏王妃由一个丫鬟扶着,披着绒毛披风,巴掌大的小脸掩藏在雪白的绒毛之中,手里揣着汤婆子,看起来极为矜贵,她仿佛是第一次见到红胭似的,目露惊讶,这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还从未见过。
见过三位殿下。跟在宏王妃身后的一位小姐有些羞怯的福礼,眼神如小鹿一般,随着宏王妃的话落在衣衫单薄、怀中没抱着汤婆子或是手炉,而抱着一把红伞的女子身上。
荆纭不动声色的横迈一步,无形中更靠近身后的荆缙,而远离了些红胭。
他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干咳一声,道:这位想来就是丞相府上的千金卫姲卫小姐了。
宏王妃亲密的拉住卫姲的手,看向荆纭,笑道:正是卫姲,我们幼时相识,可有好一段时间没见着,今日见了,正好叙叙旧呢。
她说完,重新看向荆纮,用眼神示意站在他身边的红衣女子,语气格外温柔:王爷,还不介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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