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想说你若是想来,那便来吧。可是她看了一眼离歌的神情,这一句话却是忽而说不出口了。她垂下眼眸,想着,或许这样也好。
三个人的身影融入夜色中,慢慢地走远。
唯留下那一座孤零零的小院子,在夜色里清冷而又孤独。
岁岁月月,一生似乎很漫长,但是也很短暂。
离歌再次回到那座小院子的时候,已然是垂垂老矣的老妇人了。美人迟暮,也依旧是一位风韵犹存的美人。
她的身边是一位不过十来岁的娇俏小姑娘,那位小姑娘一脸的古灵精怪,但是却长得极为精致,仿若一尊玉制的美人胚子。
姨婆婆,是这儿吗?小姑娘看着那荒凉的院落,院子里落满了落叶,腐朽的院门看起来似乎随时会都会倒下。
离歌脚步缓慢地迈入,她看着这已经透出腐朽气息的院落,那红喜字早就褪色残破了,曾经的一切似乎都如梦如幻露,消散不见了。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而后朝着屋子走去,推开房门,房中透出一抹冷清的气息,太久没有人在,这一座屋子已经死去了。处处都透着荒凉和死亡,毫无一丝的生机。
阿来,你先回去吧。姨婆婆想一个人待会儿。离歌略微沙哑地对着身边的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睁大了双眼,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阿娘叮嘱过,要我跟着姨婆婆的。
离歌摆了摆手,道:没事的,你回去和你阿娘说,是姨婆婆想一个人待会儿,她会知道的。
可是......
去吧。
哦,那、那我明早就来接您。小姑娘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到小姑娘离开之后,这座院落就更加冷清了。离歌一步步地走进屋子,屋子里布上了厚厚的尘埃,她的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中满是留恋,而后仿佛是累了一般,就坐在了冷硬而沾染尘土的床上。
她也不在意床上的灰尘,就那般坐在榻上,而后望着偌大而冷静的屋子,好一会儿,在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时候,她缓缓地开口道:迦叶。
离歌今日特地穿了殷红色的裙衫,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上插上了百合花的金簪,没有人回应,她并不在意,仿佛是习惯了一般,她自言自语地道:迦叶,我回来了。
许久,她似乎是走过了太长太长的路,整个人都倦极了。不过一会儿,离歌便闭上眼,安静倚坐在床上,那一身的红色衣裳宛若婚服,似乎是在等着来娶她的新郎。
梦中,在那一年的黄昏落日里,天真的小妖女,等到了信守承诺前来娶她的小和尚。
第九区里,夏叶看着定格在光幕上的画面,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而后熟稔地将这一份档案归档。
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疲惫走出的拾壹,小声道了一句:拾壹策划员,这次的任务,真的是如他所愿了吗?
夏叶想着当初那个小和尚要的是不负如来不负卿,可是如今这结局,谈何不负如来不负卿,无论是法正寺的慧棱法师的期望,还是如梦似幻熬了一辈子的离歌,都是饱含遗憾的。
拾壹叹了一口气,他转过头看向夏叶,而后开口问了一句,夏叶,你还记得我们的执行手册吗?
夏叶一脸莫名地点点头,疑惑地问道:记得啊,手册我背得可熟了,怎么了?
执行手册最后一条,人力有时尽,我们只是任务执行者,我们不是全知全能者。拾壹抬眸看向夏叶,他眼中流露出一抹遗憾,道,这个任务,已然尽力了。
夏叶沉默了片刻,她看着拾壹那一张略微苍白的面容,不在这个话题上探究,她笑着道:拾壹策划员,最近,咱们小组的完成效率很不错,老大都表扬咱们了。
嗯。拾壹扯了扯唇角,他低头看着任务仓,而后沉思片刻,点开了其中一个殷红色的任务,对夏叶道,既然如此,就抓紧时间,开启下一个任务吧。
夏叶本是想说,老大表扬他们了,那么拾壹策划员救不用这么急着继续完成任务,稍稍偷个懒,也没事的。以前春花在的时候,做任务可没有这么积极。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拾壹已然选中了一个任务。
她只得坐了下来,开启这一条任务,便见光幕上显现出一排猩红的字体:少将军的自我救赎。
第143章 第六个世界:少将军(1)
猎猎冬风吹拂过旷野, 苍凉的野外铺陈着薄薄的一层落雪。晨曦微露,浅淡的光从云层中钻出来,一点点地洒在破损的城墙上。
一名略显清瘦的男子从城楼台阶下走上去, 沾血的战袍拂过地面,一步一步朝上走着, 走至城墙处, 他看着墙角以及石梯边三三两两地倚坐着兵士, 那些兵士眉宇间满是疲惫, 身上的甲胄多是伤痕累累,夹杂着血色, 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
而男子的身上更是血迹斑斑,手腕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层层叠叠的绷带, 绷带上渗出不少血痕。他的面容在惨淡的曦光之中显露出来,不若战场武夫的粗犷,略微苍白的面容显得极为温雅, 心中丘壑,眉目山河,纵然是历经苦战后的憔悴, 也不损一分的风采,那一身的气度,如玉山上行, 光映照人。
他伸手扶着城墙,远眺前方,在曦光照不到的阴影下似有什么隐匿其中。薄薄的一层雪将凄惨的战场覆盖, 遮掩住了城外的残肢断臂, 白茫茫一片, 看起来倒是干净了不少。若不是残留在不远处破损的攻城车, 已然看不出这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事。
男子的眸色深沉,似乎在深思什么,忽而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他转过头便看到一名年轻的小将匆匆忙忙跑来,手中还端着一碗散发着浓郁苦涩气息的药碗,脚下虽然跑得快,但是手中端着的碗却是纹丝不动。
少将军,药好了。小将来到男子面前,他的面颊上带着血痕,从眼角划过,长长的一条,看得人触目惊心,可以想见,当时若是偏了些许,只怕那只眼睛是要不得了。
宋晏沉默地接过追随自己的小将秦庆手中的药碗,随后便一饮而尽,他哑着嗓子问道:消息送出去了吗?
秦庆接回药碗,点点头,面上露出一抹喜色,道:送出去了。咱们派出去的三支斥候队伍,朝西南方去的那一支突了出去......
宋晏听着秦庆的回话,他心头微微一沉,面上的神情不变,只是声音低了些许:其他两支,都回来了吗?
秦庆握着药碗的手一紧,他的面色登时难看了不少,而后垂下眼,躬身一礼道:就回来了两人,其他的兄弟都折了。
宋晏心中浮起一丝叹息,但是冷然的面容并未有其他神情浮现,他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随后又看了一眼远处开始整合的敌军。
远远的山丘,一片黑压压的阵列,起起伏伏,形成了长长的一条长线,仿佛是汹涌而来的黑浪潮,给人一种森冷的寒意。
一名老将匆匆从城楼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他对着宋晏躬身一礼,道:少将军,攻城将至,您有伤在身,昨夜还高热不退,这一波攻势,还请您下楼避一避......
宋晏面上的神情不变,他冷淡地看了一眼老将,带着一丝的坚定,道:靖安军里,从未有避战的将领!
听到宋晏的话,紧跟而来的两三位部将陡然躬身一礼,那名老将面上一片郑重,眼中带着一丝哀戚,低声道:少将军,您是北梁王的嫡次子,身份尊贵,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若是有所闪失,属下如何和王爷以及世子交代?
上了战场,哪里还有什么身份,都是冲锋杀敌的将士。宋晏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早上尚未完全退去的高热似乎又起了,他抿了抿干得起皮的唇,眼神深沉地望着风雨欲来的敌军,况且,兄长如今也是在北线作战,只怕他那头的情况更艰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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