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棱法师微微闭眼,沙哑着嗓子,低低地道了一句:我佛慈悲。
他知道,迦叶很快便会被那魔骨花吞噬殆尽,最后剩下一具皑皑白骨,以及那一颗新的佛骨舍利。
他深深看了一眼迦叶,这是最后一次。
慧棱法师沉默了许久,而后带着那一个檀木匣子,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白塔外与白塔里仿若是两个世界,在升腾起的曦光中,一道人影从法正寺里离开。
山脚下,一道穿着婚服的身影出现在山道入口。
离歌并未上山,她答应过迦叶,不入法正寺。她想着迦叶说今日会把佛骨舍利给她,她便一早来了这儿,她没有上山,就在山道的入口处候着。
迦叶还受着伤,她不想让他受累,再走那么远,便就自己来了山脚下。这一身的婚服,她舍不得脱下,她想让迦叶再看一眼,昨夜的时间太短了,或许迦叶还没好好看清楚......
离歌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忽然一道身影逆光而来,她欣喜地朝前走了两步,只是堪堪走出两步,她便停了下来。
那不是迦叶。
那名僧人穿着和迦叶一般的僧人衣裳,可是却不是迦叶。
请问......离歌看着走到跟前的僧人,迟疑地开口。
那名僧人对着离歌行了一礼,道:小僧空无,见过清欢姑娘。
说着,他便将一个木匣子递给离歌,接着道:这是姑娘要的东西,请收好。
离歌愣愣地伸手接过,她莫名地望着眼前的空无,忽然开口问道:请问,迦叶呢?
空无的身形微微一顿,但很快便收敛那一抹流露出的异样情绪,他低下头,轻声回道:清欢姑娘,迦叶师弟已经闭关修行了,请姑娘不必挂念。
他、他闭关了呀?离歌面上一片茫然,但很快便又担心地问道:他身上还带着伤,闭关修行,可以吗?不能等到他的伤养好以后,再闭关修行吗?
空无垂下眼眸,将心中的悲怆压下,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缓缓回道:姑娘不必担心,师弟一切安好。
东西已经交到姑娘手中了,小僧便先回去了。空无又行了一礼,而后就沉默地转身离开。
离歌怔怔地看着空无离开,她握紧手中的木匣,远远望着山上的那一座肃穆的寺庙,她的心头空荡荡的,陡然升腾起一抹失落,原来昨夜真的是最后见一次了,她还想着再见一见他的。
忽而,一道又一道的钟声从山上的寺庙中荡开,从山上一路荡了下来,落入离歌的耳中。离歌身形单薄地站在那里,她不明白地看着那一座寺庙。耳中传来的钟声,令她一时间有些惶然。
她站了好一会儿,等到那钟声消失,她才慢慢地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她便又回过身来,看向远远的屹立在晨光中的法正寺,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是心里却无端地难受。
离歌失神一般地望着山顶,双唇微启,一声极其细微的呢喃声消散在晨光中。
迦叶......
第141章 第五个世界:番外断肠声里忆平生
岁岁而过, 春去秋来,时间仿佛是一位无情的流浪者,看过春花, 淋过夏雨,又走到了秋风中。不知不觉, 九年时光转瞬而过了。
当初那个暂且落脚的小院子, 离歌买了下来。
这里很安静, 少有人烟, 离歌如往常一般,坐在院子中, 她身上穿着红色的裙衫,并非是婚服, 不过色泽同婚服一般鲜艳。
夺目的大红色给她增添了不少媚色,她的眉眼间褪去了曾经的稚嫩和青涩,多了些许成熟的韵味。这一座院子与九年前一模一样, 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那匆匆贴上的喜字都还留着,不过那红色的喜字略微褪色了。
离歌的眼前仿佛是浮现了当初拜堂的场景,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那时候穿着喜服的迦叶,真好看。也不知道迦叶如今如何了?
她支着手, 出神地想着。
院子的门忽而被人推开。
阿离,该准备吃饭了。玉瑶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看着坐在院子中兀自发呆的离歌, 摇了摇头, 叹了口气, 喊了一句。
这些年, 离歌来这做院子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这院子里的布置,玉瑶看在眼中,知道离歌的心中一直念着谁。她曾劝过离歌,既然心中如此想着,何不如去寻了他?若是担心入不了寺,那她和徐巍都可以帮上一把。
可是离歌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吐出一句他会生气,便就这般一直在这院子里守着。
离歌听到玉瑶的喊声,回过神来,笑了一下,她站起身来,朝着玉瑶走过去,而后亲亲热热地拉着玉瑶的手,道:玉瑶姐,你和徐叔的婚事要什么时候办?
玉瑶听着离歌的话,她面上难得露出一抹羞涩,没好气地点了下离歌的脑袋,道:小姑娘家家的,操心这个干什么?
哎呀,我这不是要给你们包份子钱吗?离歌眉眼流转,透出一抹调皮,凑近玉瑶,道,婶婶,我还等着你们生个娃娃给我玩呢!
玉瑶脸颊上飞上一抹红,她瞥了一眼离歌,而后轻声道:下个月初十。
离歌眉眼弯弯,跟着玉瑶走,不过一会儿,便见着不远处站着一道儒雅的身影。她窜了过去,绕着徐巍走了一圈,直看得徐巍一头雾水,他看了一眼玉瑶,眼中满是疑惑。
玉瑶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很明白离歌要干什么。
阿离,怎么了?徐巍想了一下,直接开口问道。
离歌呵呵一笑,又回头看了一眼玉瑶,而后道:徐叔,我这琢磨着,古人说的对呀,那什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看看玉瑶姐,这么大一朵娇花......徐叔,你赚了!
徐巍听着离歌的口不择言,他只觉得脑壳一抽,隐隐作痛,倒是玉瑶忍不住掩唇一笑。
啊,对了,是不是还有一句,老牛吃嫩草,哎呀......徐叔,你居然打我!离歌揉了揉脑袋,迅速跑到玉瑶的身边,小声哼了一句,恼羞成怒的老头!
徐巍见离歌说得越发不着调,他忍不住低喝一声:好了,吃饭!哪来那么多话!
他看着拖着玉瑶朝里走的离歌,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丫头,这些年是越发不着调了。
呐,多吃点,这几日怎么看着又清减了不少?今年这天气,估摸落雪会早,这天儿现下就冷了不少,你别穿得太单薄......徐巍一边给离歌夹着菜,一边絮絮叨叨的。
离歌戳着筷子,吃了一点,而后一脸无奈地看向玉瑶,道:玉瑶姐,徐叔现在怎么这么啰嗦?亏得你受得了他。
玉瑶抿唇一笑,并未接话,反而也顺着徐巍的意思,给离歌盛了一碗汤。
徐巍望着离歌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大抵是天下父母心吧。徐巍把离歌当女儿一般养,现下待离歌的态度,就是老父亲看待叛逆的闺女,他放下筷子,忽而沉沉地冒出一句话:这么多年了,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和那小和尚的事,也该有个了断,总这么等着,是什么意思?
你若是心头放不下,徐叔给你将人抢出来。当年都娶了你了,还当什么和尚!徐巍皱着眉头不虞地道。
九年,人生能有多少个九年,他看着离歌孤孤单单地守着个空院子,心中就觉得一团怒火燃起。
离歌听着徐巍的话语,她沉默了半晌,而后放下碗筷,小声地道:我吃饱了,出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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