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格不再,便是众生,可领罚。
忽而,溧水河畔一阵死一般的寂静,沉默延续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一切结束的时候,一道道闪电凌空而来,雷鸣大作。
众人只看到夹杂着雷鸣的闪电通通轰在溧水河中央的白泽身上。
第42章 第二个世界:河神(19)
雷鸣电闪, 震得人听不清看不见,陡然,一道清脆稚嫩的龙吟声在轰鸣声里响起来。
昂幼小的龙影扑进雷鸣电闪里, 众人勉强睁开眼,可以看到在光闪中隐隐约约的小龙, 仰着头吼叫着。
只是随着显出真身的小龙的吼叫, 那雷鸣也闷闷地回应着, 好一会儿, 一道响雷劈在才堪堪长出龙角的小龙身上。
昂小龙的嘶吼声对比先前虚了几分,很快雷鸣电闪停下了, 小龙又低低鸣叫了一声,浅浅的一道晕黄的光从龙角上飞出, 注入白泽的身上。
而后,小龙又昂声叫了一声,这声音里好似有一股委屈, 它嗖的一下扑回了李瓒身上。
只是在它扑回来的时候,大家好像看到它那小小的龙角断了半截?
李瓒只觉得有一道虚影迎面而来,而后脑中一片晕眩, 从心底传来一股疲惫感。大伙可以看到那条小龙恢复成一条虚影,最后闭着眼团成一团,然后消失不见。
李瓒来不及多考虑这时候的感觉, 他急急往白泽那儿看去。却见白泽半跪在河面上,他的素色衣裳不知何时染成了斑驳的血色。
滴滴答答的血水融入溧水河,白泽的身影忽明忽灭, 甚至有一刻近乎消散, 而溧水河上的天幕一直都是阴沉沉的。
或许是白泽的情况太过诡异, 众人一时不敢上前。
在白泽的身形再一次即将消散的时候, 花重锦却是再也顾不得什么,就那般淌水而过。溧水河似乎感应到花重锦的到来,原本深不可测的河水,骤然变得浅显起来,竟只堪堪没过花重锦的小腿。
花重锦径直往白泽那里踉跄而去。
白泽!花重锦一把抓住白泽半透明的手腕,她喊的不是\#039晏清哥哥\#039,而是作为河神的\#039白泽\#039。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是心底有这么一个感觉,她此刻应该喊白泽。
而就在她喊出白泽的这一刻,花重锦手中拽住的透明手腕凝实起来。
白泽迷迷糊糊地转过来,他看向满面泪痕的花重锦,感受到她的惶恐不安。
小锦,吓到你了吗?白泽吃力地扯了扯嘴角。他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血水,脸色和唇色惨淡得宛如一抹即将消散的幽魂。
他没想过自己可以熬过天罚,更没想到那一条新生龙脉竟然替他硬扛了一番天道,甚至还反哺了他一道天地功德,这才勉强熬过天罚。只是如此一来,只怕那条小龙要沉睡数年,暂且是化形无望了。
且刚他纵然勉强过了天罚,终究是跌落神位,本来应该会消散的,可不知为何,却有一丝由信念而凝成的神力维系着他的存在。
花重锦摇了摇头,放开手,随后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抚了抚鬓边散乱的发丝,勉强笑道:没有,我们回家吧。
说着,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尚带着血渍的手,不着痕迹地往自己身上的衣服拭了拭,然后向白泽伸出手。
我们回家吧!
白泽凝眸看着花重锦。
她面上带着泪痕,长发蓬乱,衣裳上染着血污,有些狼狈,唇边是浅浅的微笑,眉梢眼角盈着光,眸中是他的身影,点点泪光,似喜似悲,如漫天繁星,璀璨夺目。
这些日子以来,白泽从来没有看到她这么笑过,她说我们回家,家?白泽忽然反应过来,原来她承认那是他们的家。
江天一色,清波千里,朦胧美好。
那些沉重的压力,辛酸的过往,好像都远去了。
白泽的目光久久地凝定在花重锦的脸上,眸如深井,平静无波。
好。
白泽咽下翻涌上来的血水,轻声应道。这轻飘飘的一个字,却仿佛融进了无数的岁月和期许。
白泽伸手握住花重锦的手,他的手很凉,没有一丝的温度,握住的时候,花重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白泽惊了一惊,本能地想松开手,可是花重锦却紧紧地握住。
她的掌心很温暖,花重锦装作不知道白泽的反应,笑着道:走吧,回家了。
说着,她自然而又小心地牵着白泽的手,从溧水河中央走出。溧水河的河水灵性地退了下去,此刻浅显得只到花重锦的脚踝处。
在岸边的众人看着花重锦牵着宛如幽魂一般的白泽回来。
花重锦仿佛没有看到那等着的一众人等,她兀自牵着恍恍惚惚的白泽,时不时地侧身望上一眼,白泽在花重锦看过来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两人慢慢走过李瓒等人身边,李瓒本想上前问上一句,却让李天河拦住。
别过去。李天河低声道。
嗯?李瓒不解地看向李天河。
李天河没有解释,他就一直目送着花重锦和白泽离开。
白泽走过的地方,隐隐有猩红的血液滴落下来,可是却也不多。李天河知道,这不是因为白泽的伤口有什么愈合的迹象,而纯粹是白泽身上的血流失太多,伤口处已经渗不出多少血来了。
白泽现在的情况很奇怪,非妖非人亦非神,本来他应该消散于天地间,可是花秀姑娘和他之间好像形成了一种契约,正是这种契约让他存活下来。景和走到李瓒身边,看着渐行渐远的白泽和花重锦,轻声解释道。
现下这种契约很微弱,不能惊扰,而且李天河迟疑了一下,补充道:白泽和花秀姑娘似乎察觉不到契约,正所谓无知无畏,所以,这契不能说破。
李瓒是一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李天河口中的意思,这个契约只怕不仅不能说破,还要小心瞒着。
那,就这样看着他们?李瓒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豆豆不知何时已经飞了过来,停在景和的肩膀上,摇头晃脑地小声道:再过一会儿跟上去,现在别扰了他们就好。
花重锦和白泽回到他们的新房,这间屋子一直都只有花重锦住着,屋子里的大红喜帐都还未收起。
花重锦牵着白泽走到床边,这时候的白泽似乎还处于一种似梦非梦的状态,任由花重锦动作。
花重锦将白泽安置在床上,并没有让白泽躺下,而是让他坐着,动作轻柔地给他脱下已经染成暗红色的衣裳。
剥离了衣裳后,露出白泽身上的伤痕累累,腹部的伤口是长剑贯穿而过,穿过之后斜下切过,拉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星星点点的血从里边涌出,透过这道口子,花重锦可以看到里边微微蠕动的内脏,猩红刺眼。
而白泽的后背上更是斑布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渗出的血已经没有多少了,上边的森森白骨就更是明显。
花重锦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她压回眼中的酸涩,咬了咬牙,转身去取了干净的白布和药。
花重锦拿着细棉布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伤药撒上去,不一会儿就被断断续续渗出的血水荡开。
花重锦的眼眶红红的,咬着下唇,看起来仿佛是她自个儿疼极了。
白泽凝视着她,黝黑的瞳仁中,他看着花重锦微微颤抖的手,目光微闪。
小锦,白泽盯着她,别怕。
花重锦抬头看了一眼白泽,很快又别开眼,她怕吗?是怕的,看着这样的伤,她就会想到刚刚的天罚,她怕白泽就这般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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