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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想,我给你登记在参赛门派的册子里也成。”老头子慢悠悠地说。
陈澍大喜:“真的?看不出来你人还挺好,老人家。”
“真的。登记新门派也在这边,你师门名字是什么?”
“天虞山剑……就天虞山吧!”陈澍还颇认真地犹豫了一番,见那老头果真翻出另一本原先登记过何誉的册子,喜不自胜,连道,“我乃陈澍,耳东陈,及时雨的那——”
老头摊开那册子,抬头道:“都记住了,那就交五十两银子吧。”
“啊?”
“大惊小怪什么?”老头哼了一声,“光一个人就得交五两,现在一个门派只需交五十两,不划算么?大会都亏惨了,还想要怎样?”
——
一番讨价还价后,大约是云慎只“冷血”地作壁上观的原因,陈澍惨败于这红墙之前,含泪掏出了五两银子。
说讨价还价其实都高抬她了,毕竟那老头一说论剑大会已然亏惨,她当即便全盘接受了,别说心下起了愧疚,连面上都不好意思了。她只试探地瞧了瞧云慎,甚至有几分像是当着云慎的面还价几句充充样子罢了。
报过名,又拒了那老头要不要买剑的问题,三人才往那红墙后走。
这红墙之后果真藏着个大门,过了门向前行,一路尽是严整得堪比宫墙的高墙,墙内守卫森严,近乎五步一岗,走了不过一会,就到了何誉先前拿到的小木牌所指的地方。
是个干净温馨的小院落。
房间足有四五间,附了一个小厨房,院中各式各样的武器架也都齐全,还专门拓了一片以供平日练习的空旷地。
陈云二人没带什么包裹,一身轻,但何誉毕竟是代师门参赛,背了不少东西,这便又是好一阵收拾。
他收拾的时候,陈澍记挂着她那把剑,很是“通情达理”地去院中乱转去了,让出房间容何誉独自收拾。
只是何誉毕竟带了不少东西,这院落却是廿尺见方,再怎么转也转不出哪里去,陈澍这一晃悠,不知不觉间爬上了院墙,坐在砖瓦上往隔壁一瞧。
险些没教她惊得叫出声来。
需知这院落之间安排也不尽是单凭门派排行,毕竟这大比还没开始,谁知道五年光阴过去,如今门派之间又是孰强孰弱?这排次为求公平,自然是根据门派到达点苍关的时间来。
同坐一艘船,先下船的碧阳谷和后下船又绕了些远路的他们三人前后脚到达。
陈澍在屋檐上这一瞧,几乎和隔壁正带着师弟师妹练剑的李畴四目相对。
她急忙俯身下来,捂着自己嘴巴从屋檐上跳下来。云慎正从房内出来,一时不察,好险没给她砸回去,急急地撤了一步,冷着脸伸手帮她拍了拍从屋顶带下来的尘土。
“你收拾好了么,就上蹿下跳的。”云慎问。
“收拾?这么急干什么?”陈澍说,转头去问也刚从屋内踏出一只脚的何誉,“你们出门有事?”
云慎却不答,拎着她又下手不留情地狠狠拍了两下灰,才面色嫌弃地点点头,同何誉一对眼色,迳直拉着她出门去。
“哎!怎么回事啊?”陈澍又被拽着走过那道高墙,穿过一道道关卡,从这住宿的舍院里出来,也没得到云慎的回答。
反倒是何誉见她不解,轻声回了句:“你待会就知道了。”
三人将要走出那大门,陈澍察觉到云慎的脚步一下放缓了,神情也奇异地变回了温和,一副不过是出门逛逛的闲适样子。她再去瞅何誉,也是努力放松着神情,不过那一只落了单的眼睛稍显特殊,来来回回,一直绕着路过这院舍的人流中的某个方向看去,嘴巴不动,但压低了的声音稳稳地传进她耳朵里。
何誉在问云慎。
“是这男的没错吧?”
第十六章
“什么男的?”陈澍探头望去,“哪里?哪个?”
云慎却长手一扬,生生地把她摁了回去,低声道:“噤声。”说罢,抬脚朝方才何誉看着的那个方向走去。
就算是陈澍,见两人这番动静,心底大概也有了个数,默声跟了上去。
这街头巷尾形形色色的行人之中,奇人异士不在少数。这里毕竟正处论剑大比的院舍大门口,那比血还晃眼睛的红墙便是这五年来江湖兴衰的见证,在此住之人,确实正如那船家形容李畴的说法一样,非富即贵。
人道是钱多能使鬼推磨。
不论这一条长街往日里怎样,单说这临近论剑大比,一个个名门正派的弟子在街边逛着,好似那一个个直往外漏碎银的钱袋子在街上直蹦哒,哪个不是财大气粗,出手阔绰,又有哪个不是锦衣玉带,放浪形骸?
也因此,这街上打扮朴素,又灰仆尘尘的旅人,实则是少数。
若这旅人不仅衣着质朴,神情更是小心谨慎,时不时环顾四周,便更加突兀了。
何、云二人带着陈澍,神色如常地往街边逛去,一路经过那些专为江湖中人准开设的店铺,还停下来,略翻了翻店前摆着的杂货。
一个很有眼力见的伙计寻机上前来,拿着他手上托盘里花里胡哨的眼罩,冲着何誉就是一通推介。若放在寻常,何誉是决计不会停下同那店家攀谈的,毕竟他不比旁人,兜里的银子只供自个花销,买些武器工具都捉襟见肘,何况是这条专门宰客的长街里的商铺?
但今日他还真就停下了脚步,细细地问起那边上镶金嵌玉的眼罩起来,直看得陈澍砸舌,正要劝两句,却被云慎拉着,脚步不停地直往前走。
人头攒动,一眨眼,两步路,何誉便被拥挤的人流淹过,只隐约看得见一个头顶了。
陈澍更是踮着脚也瞧不到,一时心急,开口就要问,这一回头,便和云慎眼含警告的目光对上了,她一怔,不知为何,生生地又把问题吞了下去,乖觉地任由云慎牵着她,穿过人群前行。
他们过了最熙攘的路段,街边商家肉眼可见地不复热闹,偶有几家挂着的望子也不再迎风同别的望子打架,店里伙计翘着脚坐在街边,偶尔懒洋洋地招呼一句,身边行人更是越来越稀松。
不知不觉间,太阳高挂至正空,洒在石阶上的日光也带上了暖意,在杂乱的脚步声与人声交谈中能间或听见一声鸟鸣。
长街的尽头近在眼前。
就在此时,背后骤然传来一声陌生惊叫。
“你!你凭什么抓我?”
这回云慎的反应比陈澍还快,应声回头,似乎早就等着这声惊叫一般,大步流星地往回走。陈澍快走两步跟在他身后,探头一看,那叫声来处果然已经围上了好几个热心人士,而人群中捉着陌生男子不放手的那个大汉,不是何誉又是谁?
“我为何捉你,你自己心里门清!”何誉的声音穿过人流,哪怕隔着好几个店铺,也清清楚楚地传进了陈澍耳中,“来!让你看看我这张脸,觉不觉得熟悉?”
那陌生男子的声音一下子低了许多,透着心虚:“大侠在说什么,我可不清楚,小的不过一草民,与大侠素不相识,看再多遍也不知道大侠为何突然发难啊!还请大侠发发善心,放了小的吧?”
“草民?”何誉问,“既是草民,便不是江湖中人了?”
“小的怎会是江湖中人!”那陌生男子似是察觉到了何誉话中的松动,忙道,“大侠怕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过是一个种地的,江湖之事,无论是何,肯定与我无干啊!”
此话一出,一旁一个看热闹的年轻童子便插话道:“是啊,这位大叔,这人看着老实,你别是冤枉人家了。”
何誉还未答,云慎已然到了人群之中,哼笑一声,半蹲下来,抓着那陌生男子的脸,问:“你不认得他,也不认得我么?”
“我……我当然也不认识您啊!”
“不认得他,也不认得我,”云慎仍然抓着那人的脸,指腹用力摁进脸颊,那人疼得几欲挣扎,他面上却照旧温和,道,“我且请问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