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谢航在他身边说。
季思年正把脸埋在毛巾里揉搓,闷闷应道:嗯。
谢航又盯了他一会儿才走。
他本来还拿了个塑料杯,准备洗一洗,从捧花里挑一朵放里面养着,现在看季思年这个样子决定还是等会儿再来一趟算了。
洗个脸都像小猫扑水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溺在洗手池里了。
谢航甩了甩手上的水,一推开219的门就听到靠里那张床上一声喊:航哥!哥!
刘岩抱着电脑探出个头来,表情非常幽怨:你猜咱班有人作业写了多少字?
坐在底下剃了个毛寸头的夸张地比了一个5。
刘岩配合着这个巴掌拉长音说:五千字!
毛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什么人啊刚入学随便让写个职业规划都能写五千字啊!
你们不是都写完了吗?谢航把杯子放回架子上。
我俩加起来再平方都没有五千字!刘岩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我靠,这人生都规划到拿诺贝尔奖了吧!
谢航坐在椅子上,从捧花里摘出来一朵粉色月季,单独放在桌子上:不到百分之十的课堂平时分,你多答一个问题就追回来了。
敲键盘的声音停了停,刘岩说:有道理。
毛寸抱着一碗水果捞,边吃边叹气:我看过那篇文章了,规划有短期的长期的还写了快一千字的SWOT,我感觉这根本不算内卷,就是非常纯粹的人家活得比我认真。
他说完又抓了抓头发:我一丁点人生规划都没有,怪好笑的,前十八年都在为了安大努力,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
谢航喝了一口水没有说话。
我还不如你,我连前十八年的目标都没有,一向是得过且过向死而生。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到是一个被反复拒绝两次的好友申请。
有事情和你说。
久违的心烦叠加在一起涌过来,他再次点了拒绝:有事打电话。
新一条申请立刻就发了过来:跟谢成儿子有关。
他用剪刀在月季的杆底部斜着剪了一刀,把碎叶子清理干净后继续拒绝,之后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这人声称是他表哥,他算了算辈分,也就是谢成他姐的儿子,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他的微信号,锲而不舍地想要加他的好友。
谢航不想再和他们一家子的任何一个人扯上关系,谢成的那个儿子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走到楼梯间时,一个电话卡着点拨了过来。
来电地址是昌泽市,他接通了电话。
小航。听声音对面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谢航甚至怀疑了一瞬他有没有大学毕业。
见他许久没有回答,对面继续说:你好,我叫赵长青,是你的表
谢航打断他:有事?
他靠在墙壁上看着安全通道亮起的小绿灯,换了别人他起码会等到自我介绍环节结束,但是一切事情只要粘上谢成这个标签都会让人变得焦躁。
赵长青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改变语气,继续说道:很抱歉打扰你,不会占用太多时间,我
有事说事。谢航皱了皱眉头。
对面沉默一下,大概是在组织语言,不过很显然这语言没有组织成功,说出来依旧很混乱,并且没有表明来意。
是这样的,关于我舅舅,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一下你。
放着这么多人不问,饶了七百个弯找到他这里,看来不是这位表哥要问,是谢成那位现任妻子要问吧。
谢航说:你自己去问他,他不说的我也不知道。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人来得荒谬,谢航只觉得可笑,想不通他们到底是从何判断出谢成前妻一家愿意和他分享什么秘密。
如果这个秘密不能从谢成口中得知,那么八成他也不知道。有关谢成的记忆大都模糊,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是值得保密的。
他拉黑了这个号码。
鉴于季思年在洗手间的状态,谢航整晚都没有给他发消息过去,一直到转天早上才反应过来,其实应该发一条的。
说什么都好,就算发个标点符号表情包都比什么也不说强。
去209敲门的时候屋里正在聊国庆怎么过,季思年看上去倒是缓过神来了,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
你国庆怎么过?季思年跟着他走出宿舍楼,其实中秋还没过呢,不过算算还挺快的。你要去医院陪床吗?
谢航掏出钥匙拧开电车:不用,住院两三天,中秋前后就出院了。国庆你爸妈是不是要来?
季思年坐到车后座上,话说得有些艰难:是,不过他们过来也行,也可以我回去,我的意思是
我在哪边都一样。谢航蹬着地把电动车从一大片车子里溜缝出去,你要是想回去我就回,你不想回我就不回。
车子驶上路,季思年本来想体验一下坐车后座再搂个腰,结果上手试了试,发现怎么搂都有些奇怪,看上去像是谢航要去揍人,他过来劝架搂着不让动一样。
摸来摸去每个姿势都试了试,他最后还是选择扯着衣服。
你不回去看一眼谢舟吗?季思年问。
用不着。谢航笑了笑,怎么她高考你比她还紧张,还有二百来天呢。
那行。不过我爸妈过来那几天我可能也顾不上你,你要是想回
真不回。谢航叹了口气,谢舟要独处的时候压根不想看见人类,男的女的亲哥亲妈都一样。
季思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感觉有点想笑:这就是你家一梯两户的用处?
那倒不至于。谢航说。
季思年笑了一会儿,慢慢低下头脑门顶在他的后背上。
这话除了形容谢舟,拿来形容谢航也差不多。
他们兄妹两个对于独处的要求和别人不一样,这样的独处是从内到外的,就比如随便把谢航扔进哪片人堆里,都能感受到他独一份的孤僻。
很少有人,或者说是根本没有人真的走进了他们。
谢航把车停在了二食堂门口,下车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还没等他拿出来铃声就停了。
谢航锁好车,来电居然是不想看到人类的谢舟。
他偏了偏头示意季思年走前面,按了回拨。
刚振铃一声后就被接了起来,谢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上来就是一句:打错了。
谢航问:你要打给谁?
谢舟半点不卡壳:谁都没想打,误触了。
两人随便找了个空座位,谢航拉开椅子:知道了,挂吧。
谢舟吗?季思年看了看他。
嗯。谢航把背包放在椅子上,和他一起向窗口走。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找到了昨天被他反复拒绝的微信,点了好友申请:有事只找我。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除了季思年搭着谢航的车一路送他到了教学楼下,结果猛然顿悟自己还得再想办法自己回去之外。
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别的情侣都执着于互相送上课。季思年往外扫了一眼,一辆共享单车都没看到。
谢航笑着靠在饮水机旁:想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吧。
季思年按掉出水键,盯着冒着烟的热水看了一会儿,才把杯子拿过来:你去上课吧,五点半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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