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暄红点头,到厨房去指了指早上买的两只大鹅和鸡,大嫂你把那只鹅拎过去添菜吧。
宋大嫂满脸笑意,却不动手:这鹅是你买回来过年的吧,不用动,家里今年养了八只鸡,五只鹅呢,哪儿需要惦记着你这只。
她左右扫了眼厨房,又道:你就买这两只鹅和鸡?过年一只鸡可不够。
本地的习俗,年二九要杀鸡祭祀,大年初一还要再杀一只。
柳暄红垂下眼:我和大军说好了,从他家买了一只,在他家鸡圈里养着呢。
大军?宋大嫂脸上的笑容愈发盛了,大军家是能耐的,他家的水鸭子养的肥肥嫩嫩,小鸡也精神抖擞,今年包了一方池塘,这不,刚还给咱们送了两条大鱼,说是什么非洲的鱼,鱼肉嫩,骨头大,好吃不刺,庆祝三弟回来!
柳暄红觉得宋大嫂嘴里说的应该是非洲鲫鱼,又叫罗非鱼,原产非洲也没说错。
但是这种鱼适合生存在十度左右的水下,属于热带鱼,和她们这边气候不太相适,宋大军能养活也算是有本事儿。
既然宋大嫂不肯要大鹅,柳暄红就把她买的一部分五花肉塞过去了。
到底是分了家,宋,柳暄红顿了顿,她该怎么称呼便宜丈夫来着?
连名带姓喊宋渊会不会不太好。
她学了一句村里妇人们常唤的称呼,小果他爹毕竟是我们三房的人,不好一道菜也不出。
柳暄红让她回去说,菜不用做太多,她这边还要做两道小炒端过去。
宋大嫂意味深长地应了。
柳暄红也懒得解释,反正她俩现在就是一个本本上的夫妻,娃都生了俩了,还能离咋滴?
柳暄红想着在城里奔着她的身价涌过来的狂蜂浪蝶,打了个寒颤。
就当立个挡箭牌好了。
何况宋渊这男人,除了长相不太符合她的喜好,之前写信时磨合地挺好。
人家也没做错什么。
撩起厨房厚实的灰色门帘,柳暄红洗个手,准备做菜。
按理说,外出工作的男人回家,妻子会端上一份温热的面条或者一份美味饭食。
但是这不她不在家,隔壁老宋家给他煮了红糖圆子,柳暄红就不折腾了。
她看着那圆子挺多的,小月儿和宋小果也在跟着吃,等会儿还要吃晚饭,她再去献殷勤,怕不是要给人撑死。
在团圆饭上添两道菜就挺好。
柳暄红喊宋秋去村东边买两根小排骨,她则在厨房剁肉。
肉沫剁的松松软软,稀碎稀碎的,捏成一个小丸子,锅里放油进去炸两遍,炸的外焦里嫩,金黄灿烂就出锅了。
炸丸子不需要放调味,可以沾椒花盐吃。
不过柳暄红不爱吃盐,她又另备了份孜然粉。
没一会儿,宋秋把排骨买回来了,柳暄红又抓紧时间洗刷,切成一小块,放上酱油葱蒜等调料,在锅里焖煮。
等排骨焖好了,她装成碟,把宋小果和小月儿喊进来,一人手里端一盘,道:拿去奶奶家。
宋小果和小月儿嗅着菜香,一边咽口水一边点头。
孩子们出去了,柳暄红又想起一下午没见过宋致远,让宋秋去寻他。
晚上要在隔壁吃饭了,这小子不知道回来得抓瞎。
孩子们领了任务出去了,热闹的院子一下子清冷了下来,柳暄红伸了个懒腰,瞅见孤零零坐在院子的宋渊。
她摸摸下巴,本着凑合着过的念头,戳了戳他的后背:那谁,咱们该去隔壁吃饭了。
宋渊抬眸,露出意义不明的眸光。
他沉吟了会儿,良久勾唇。
好。
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
第60章 焖排骨
隔壁老宋家, 宋大嫂炸猪油渣,香喷喷的, 宋老大杀鸡, 宋老二夫妻也甩出了自己的拿手好菜,一家人忙的不亦乐乎。
自行车铃铃,是在县城的宋老四回来了。
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妻子, 女儿抱在媳妇怀里。
宋老太太埋怨:桂英是有身子的人了,你怎么还把她带回来,也不紧着你媳妇一点。
钱桂英抿嘴含笑:是我要回来探望三嫂的。
老太太嗔了她一眼,赶忙让人进去歇息了。
屋内,已经快要做好饭菜了,柳暄红领着一群孩子搬板凳, 拿筷子,等人齐了, 菜上桌, 一道八宝鸭, 一道白切鸡, 炸丸子外酥里嫩, 焖排骨酱香味十足,还有炒鸡蛋和水煮蔬菜, 奶白色的鱼汤, 满满当当挤了一整桌。
甭管一家人平时是否有多少龃龉,但是在多年没回家的亲人面前, 一切都暂时消散了。
大家揪着宋渊讲这么多年的变化。
当初他走之时, 小宋村还在闹运动, 一晃眼, 运动不闹了, 大锅饭不吃了,集体不劳动了,家家实行生产责任制,包产到户,村里分地了!
你那媳妇是个厉害的,别人说改革开放,搞新政策,其他人还不明白咋回事儿呢,她一溜烟就跑去了县里,搞起了投机倒把。
宋老二大着舌头自打嘴巴,说错了,说错了,不是投机倒把,是搞小生意,老三媳妇的买卖做的了不得,县里全是她的饭馆,供销社里全是她的糖,你看过老屋了吗?那儿现在不是老屋啦,娘把它卖给了你媳妇,现在是厂子,你懂什么是厂子吗?你不懂。厂子是我媳妇等囡囡上学后要上班的地方。
说着说着,宋老二就找起了媳妇,王绣花把闺女往柳暄红怀里一放,拧起了丈夫耳朵捂脸赔笑,他喝醉了就这德行,满嘴跑火车,老三你们别介意,我把他搬回屋去。
我不走!
我不走!
媳妇?
吵吵嚷嚷的,宋万水帮着把二伯弄走了。
一家人又重新开始坐下吃饭,不过话题少不了柳暄红和几个孩子,尤其是钱桂英,对她最是推崇,迷蒙着眼神夸了许多好话。
柳暄红尴尬地不行。
她瞄了宋渊一眼,发觉对方也正含笑看着她。
柳暄红一边纳闷,一边想,其实他笑起来还挺好看,也不冷冰冰的了,往后多笑笑,把皮肤弄白回来,也不是不能要。
宋渊和她说上话:县里全是你的饭馆,供销社里摆着的都是你的糖?
柳暄红觊着他戏谑的眉眼,把刚才她竟然觉得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想法啪叽扔掉。
她还是挖个坑,填点土,把便宜丈夫埋了吧。
_
等月上柳梢,饭吃完了,一大家子又围在屋子里消食,吃糖水。
柳暄红喂了王绣花的闺女一碗紫薯薏米糖水,宋小果跑来问她:娘,爹呢?
嘿,这小家伙,亲爹不过回来半天就时刻惦记着他了,柳暄红有些吃醋,捏了捏他的小胖脸,你找他做甚?一群兄弟姐妹还不够陪你耍吗?
宋小果却神秘兮兮,拽着她的胳膊趴上了她的耳朵,小嗓音委屈巴巴:我可不是为了玩儿,我瞅见奶在找爹呢。
奶和我们不对付,万一她说了咱们的坏话,爹又不明白家里的情况信了她怎么办?
宋小果急的团团转。
柳暄红登时明白他的小心思了,好笑地扶住他的小肩膀,拍了拍他的小脊背,小人儿就甭操心了,娘心里有数。
宋小果闪过一丝狐疑,最后选择相信他聪明的娘,小手叉着肥腰,挺着小下巴骄傲道:就是他信了也没事,他要是和奶站一块,咱们可以不要他。
柳暄红感动地抱住小孩,亲了他一口。
小家伙的拳拳爱母之心她感受到了。
没白养他呀!
其实柳暄红并不在意这事儿,老太太要说些什么,她不用想就知道,而宋渊信或是不信,也和她无关。
她手里有钱,几个孩子亲近她,柳暄红底气十足。
何况俩人是亲母子,她还能拦着人家不见面不成?
不过柳暄红这次想错了,宋老太太倒是没说她的坏话。
厚实笨重的老式架子床上,宋老太太拉着宋渊偷偷摸摸道:三儿,你哥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媳妇现在本事大了,在县里有钱,不住家里,不供奉我们老俩口,这媳妇长了翅膀,要飞出去,咱不阻止,三儿,你和她离婚吧。
宋渊微微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