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骤然,一只细瘦的手伸出,手指狠狠扒着车窗,在阳光的照耀下,手指晶莹,几乎快成为透明。
阿沅细若蚊蝇的嗓音从里头传来:
“救……”
短短单个音节,摩柯骤然长舒一口气,足尖点地飞跃进马车内,将浑身烧的滚烫的少女揽进怀里。
灼热的肌肤撞上冷硬的青麟,阿沅长长喟叹一声,越发将头颅埋在摩柯的胸膛前,像乳燕归林一般,眷恋地蹭着他,被阳光晒的几可见骨的手指绞着他的衣袖,不断无意识呢喃着: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代替灼热的日光,是摩柯浩瀚磅礴的灵力包裹着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她被灼伤的肌肤。
摩柯紧紧抱着她,见一节小指被烧灼至露骨,眼眶微微发热,情难自抑之下居然直接吻上那一节小小的白骨。
瞬间白骨生肉,又恢复如初。
如此,那一吻仿佛挣脱了某种桎梏,越来越多稀碎的吻从阿沅额角落下,沿着被烫伤的皮肉一点点吻过,吻痕所到之处,白玉生香。
摩柯一边吻着,一边从嘴角里溢出模糊的音节: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如此对你……对不起……”
阿沅更紧的搂着他,全身柔若无骨,是一根反骨也没了。仿佛献祭一般仰头承受,却在摩柯看不到的角度,睁开了双眸。
猫瞳清清冷冷,一丝一毫软弱也无,一丝亮光从那双琥珀瞳里一闪而过,在摩柯冰凉的唇又贴上来之时,闭上了眼。
掩去了算计。
--------------------------------------------------------------------------
蓬莱岛。
薛时雨听到声音连忙踱步走去,急切道:
“仙师发生何事?我方才听到……我方才听到阿沅的魂灯亮了,可是真的?!”
“贫僧方才确实见阿沅的魂灯亮了一瞬,可是……”燃灯佛转过身,将掌上的魂灯露与薛时雨看,魂灯仍是之前的模样,黯淡无光。
薛时雨一愣,眸中乍亮的光也跟着暗淡了下来。
“它又灭了。”燃灯佛挠了挠头,这个情况他也是头回见,“难不成是贫僧……看错了???”
薛时雨勉强一笑,冲燃灯佛抱了抱拳:
“仙师,晚辈就此别过。”
燃灯佛笑:“去吧,一旦有何消息,贫僧会令仙鹤传信与你。”
薛时雨拱手道“多谢”,转身就走。
燃灯佛眯眼看着掌心魂灯半晌,暗暗道了声“奇怪”,又将魂灯放在了原处。
--------------------------------------------------------------------------
从这一天之后,摩柯不再拘着她了。
这么久以来,这是他们相处的最相安无事乃至亲密无间的一段生活。
也是阿沅第一次看见,摩柯褪去了僧袍的模样。
“你不做和尚啦?”
阿沅以手托着下颚,枕在案桌上,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人。
此刻他们在一间农家小院里阿沅不知道摩柯哪来的钱,居然能盘下这么一大间,三个小院组成的农舍。
自然摩柯毫不避讳,那么阿沅也不会和他客气。
她看着摩柯褪去了一身绣着祥云的黑袍,看着他换上了最普通不过的粗布麻衣,他将裤脚挽到小腿处,因为他待会儿还要下地做农活呢。
这些时日来天天都是如此。
摩柯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阿沅就在家里等他。
心情好了会打扫下卫生,也会做些吃食等他。心情不好就等着摩柯回来做吃的。
时间好像慢了下来。
自那次马车之后,阿沅明显能感觉到摩柯对她无限纵容。
因此阿沅也越发骄纵了起来。
对了,摩柯再也不会喂她喝血了,取而代之的是露水。
他会用干净的荷叶或者落叶集清晨的露水喂她,再也不会强迫她喝他的血了。
她会无理取闹提出各种要求,摩柯全部笑着应允,他又变成了那个没有脾气的他。
但阿沅是再也无法将他当摩柯看待的。
他们本是去京都的路,也绕道去了一个小乡村内。
这里人不算稀少,青壮年都去了城里打拼,留下的多是妇孺。
而摩柯就在这儿买下了一间三院落,自此他和阿沅就这样隐居了下来。
前段时间阿沅总是会旁敲侧击问他为什么要带她去京都?为什么炼化那么多的行尸?他的目的是什么?
摩柯从来不说,她后来就很少问了。
问的最多的一句就是:
“你不当和尚啦?”
摩柯从来只是笑笑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胡闹”,然后拎着锄头就走了,走之前对她说:饭在锅里。
其实她不需要吃饭的,只要吃香烛就可以,摩柯什么都应允她,偏偏这件事情不行。
每当看到她扒拉着碗里可怜的饭粒,就说:“你就当陪我吃饭吧。”
阿沅看了看碗里的饭,又看了看面前的摩柯,觉得还是摩柯更可怜点,遂成全了他,跟着吃了几口。
然后看着摩柯利落的收拾了碗筷,他明明看不见,手脚却比她利落多了。
阿沅见他收拾好了,又抗起锄头要出门,阿沅叫住他:
“你干嘛去!”
摩柯笑:“还有些活没干,你先歇息吧。”
阿沅皱眉:“什么活干不完?白天要做,晚上也要做?”
摩柯:“马上要入冬了,趁着这段时间得多……”
阿沅听到前一句就不耐烦了:
“我不听我不听!入冬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不会真当自己是人了吧?我听说蛇入冬了就会冬眠,你需要什么入冬的粮食啊,难不成真的,当人当上瘾了?”
阿沅话落,一室忽然变得死寂。
落针可闻。
豆大的烛光映在摩柯覆着丝带的面庞之上,明明灭灭,叫人瞧得不太分明。
许久,一只小手抓住了摩柯一节衣角摇了摇:
“你生气了?”
摩柯没答。
阿沅盯着他:“你不会生气了吧?因为我……说话太难听了么?”
摩柯摇了摇头,笑道:
“不会,我永远不会生你气。”
“真的?”阿沅一双猫瞳瞬间晶亮,好似汇聚了满天星辰,她抓着摩柯衣袖的手进而抓住摩柯带着薄茧的手,“那你陪我睡觉!”
摩柯一听,蓦地浑身一僵。
许久,才道:“我……看着你睡,你放心,在你睡之前,我都不会走的。”
阿沅一口回绝了:“不要。”
阿沅松开了他的手,踩着小碎步走到床榻上,坐下来,拍了拍早已铺好的柔软床铺,冲摩柯扬了扬下巴:
“过来!”
摩柯仍僵在原地没动。
阿沅眯眼,咬唇重重“哼”了一声,仰身倒在床榻上,扯过被褥盖住,转过身,再也不理他。
阿沅睁着眼等了一会儿,果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摩柯走到了床榻边。
他磨磨蹭蹭的吹灭烛火,掀开被子上榻,阿沅转过身,抱住了他的腰身。
摩柯登时呼吸一窒,浑身僵住。
阿沅笑了声,越加搂紧了他:
“睡觉!”
阿沅和摩柯认识那么久,摩柯最逾矩的一次便是马车上那次。
他几乎吻遍了所有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而后他好像惊醒一般,又好像被人生生打了一耳光,惭愧、羞赧、自厌等等情绪浮上心头,他跑了。
将阿沅扔在马车内一天一夜后又回来了。
从此之后再没有和阿沅有多余的接触,循规蹈矩的像个陈旧的老夫子。
仿佛之前他对她做的那些亲密举止就像是场梦一样。
然后就到了现在。
阿沅睁开眼,另一侧已然是空的。
她赤着脚下榻,走了出去。没有多费多少功夫便在院子里找到了他。
他不知从哪得来的一丛丛好看的盆栽,还有各种各样好看的花,美不胜收。
他耳朵机敏得很,阿沅才刚走来,他便得知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