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澜从热水中伸出手,鬼使神差地拿起其中一个写满了外文的瓶子,打开闻了一下,发现正是洛纬秋身上那股味道。
Gardenia金澜看着瓶子念念有词:栀子花啊,真看不出来。
他笑了笑,心想一个大男生天天用这种花香型的沐浴露是不是过于可爱了啊。
只要心静就好。
金澜低头又闻了一下。
只要心静就好。
他将瓶子倒过来,挤了挤瓶身,乳白色的液体落在他掌心。粘稠,湿软。
只要心静就好。
洛纬秋就每天用这个搓洗身体吗。金澜想。
只要
(略)
学长,学长?洛纬秋在浴室外敲门,他刚刚才意识到还没有给金澜拿拖鞋,但是这个房子平时没人来,他挑拣了半天才找到一双干净的。
哦,还有毛巾,他怕金澜不想用别人用过的毛巾,于是也特地找了新的来。
但是在浴室门口敲了一分钟,里面却安安静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该不会泡澡泡太久晕倒了吧?
正当洛纬秋思索该怎么做时,门突然打开。金澜来不及擦干自己,刚穿好衣服,浑身都在滴水。
怎么了?头发和皮肤浸过水,黑的更黑,白的就会更白,嘴唇也比平时显得饱满,看上去红而湿润。
像落在新雪里的樱桃。
哦,那什么,给你拿了双拖鞋,还有毛巾。洛纬秋将拖鞋放下。
谢谢,麻烦你了。
金澜接过毛巾,他本是赤足,现在地上有了一双拖鞋,于是就十分自然地,将脚伸入鞋中。藏青色的鞋面吞掉了雪白的脚背,而小腿藏在睡裤之下,只肯露个细瘦的,白玉一样的脚踝在外。
洛纬秋没有盯着他看,只匆匆掠了一眼,就转身出去了。
他怕再不出去,金澜都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砰砰砰,擂鼓似的。
怎么会这么可爱,这么白,这么红,凡是看得到的地方,哪里都好可爱。
学长简直像女孩子一样,洛纬秋想。
第59章 往事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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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桌,书架,衣柜,深蓝色的床单和窗帘。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男生房间。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金澜走近一看,好吧,床底下露出了半只袜子。
看来有人刚刚上来放行李箱时迅速将房间收拾了一番,但因时间紧任务重,所以还是有漏网之鱼。
金澜走到窗前,本想拉开窗帘看一看外面的雪下到什么程度了,却被窗边摆着的一个小型陈列柜吸引了目光。
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下,按照不同的种类,摆放着形状大小颜色各不同的植物叶子标本。
原来还有这个爱好啊。金澜想。
然而绝大部分标本都是用切割整齐的玻璃片压制后放在柜子里的,只有一个标本还专门配了外框,像一张相片般,摆在玻璃柜上方。那是一枚非常漂亮的银杏树叶,边缘完整,色泽金黄,连叶脉走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见洛纬秋在制作时之用心。
金澜累了,给手机设置好闹钟,然后躺到床上。床铺柔软,人深陷进去,像是被白云簇拥,舒服得不想再睁眼。然而当人一放松防守,又瞬间遭到纷至沓来的气味的进攻,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鼻孔,或缓慢柔和地从皮肤肌理中渗透,一点一点挑诱人的神经。
金澜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甚至试着用被子捂住脸,如同想找寻出路却一脚踏入泥潭:被子每晚被某人贴身盖着,那上面的气味分明更重。
最后折腾了小半个钟头,金澜放弃挣扎,起身出门打算找个杯子接点水喝,却在下楼梯时,隐隐约约看到客厅中央那个小沙发上有个人影。再走近两步靠近看,果然是洛纬秋。那么高的个子,曲腿紧缩在一张沙发上,而他身上只盖着一条薄毯,看上去局促极了。
难道这么大的房子,就只有一个房间能住?金澜不由自主地扫视了其他几扇房门,除了紧紧关闭外,也看不出其他端倪。
客厅窗帘未拉紧,一抹月色悄悄流入房内,流淌在洛纬秋脸上。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浅色沙发的靠背上映出一小块阴影。金澜站在楼梯上向下看侧躺在沙发上的人,看了一会儿,静静走下楼,来到沙发前,蹲下,轻声说道:洛纬秋,洛纬秋,醒醒。
被呼唤的人先是身体一僵,继而立刻睁开眼睛坐起来,揉揉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学长,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金澜轻轻摇头:怎么睡在这里?
洛纬秋还是那样看着他,怔怔地,出神地,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惺忪。房间里安静极了,也昏暗极了,全部的光线都有赖于那一段淡如水的月色。
月色偏心,此刻全都集中在这个刚被叫醒的人身上。
金澜蹲在一片阴影里,说道:这里难道没有其他的床吗?
洛纬秋像是大脑中的齿轮总算开始转动似的,才反应过来:有,但那是洛淼曾经的房间。
金澜明白了什么:你不喜欢?
洛纬秋摇摇头:我不想睡她睡过的床。
那其他房间,就一个能住的都没有吗?
没有,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我如果去上学了,就一直空着,所以其他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原来如此。
金澜垂下眼睫,想了想,对他说:你起来吧,回你房间睡。
那学长你?
金澜站起来,神色自若:我刚刚收到实验室的消息,有点工作要处理,明天早上前必须得完成,今晚肯定是要通宵了,所以你先睡,等你醒了我再睡,嗯?
洛纬秋皱眉:这么辛苦吗?
没办法,所以你快去睡。金澜向他微笑。阴影中一个清淡而熨帖的笑,像寂静旷野里的一汪幽泉,给人以安慰。
那好吧。洛纬秋站起来,跟在金澜身后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
金澜从电脑包里拿出电脑,放在书桌上,开机。屏幕荧光照在他脸上。
金澜回头,发现洛纬秋就坐在床边,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神情像个落单的孩子,不知为何居然有几分迷茫和彷徨。
在想什么呢?还不赶紧睡?金澜一贯柔和,但关键时刻还是要搬出学长的威严来。
你就这样看电脑会伤眼的,把灯打开吧。
我把灯打开,那你就睡不着了。
能睡着的,洛纬秋还是那副神色,眸色粼粼,纯净如孩童:我小时候一个人住,那时候胆子小,就开灯睡,所以现在养成了开灯也能睡得很好的本事,学长不用担心我。分明是心酸的往事,他语带一丝骄傲和轻快。
见金澜还是不动,洛纬秋又说:你不开灯那我不睡了,就在这看着你工作。
金澜笑了:你果真是小孩子吗?
随便你怎么说。
好好好。金澜打开台灯,但还是尽量让灯柱转向背向床的方向。
洛纬秋终于收腿上床。
但哪怕上了床,他的目光依然聚焦在金澜的后背上。金澜的睡衣是铅灰色的,领子上方露出了一小截白净的后颈。
洛纬秋被莫名的幸福感包围了:真好,今晚居然不是一个人睡。
房间内有另一个人在。看他背影觉得幸福,听他打字的声音觉得幸福,连那略显刺眼的台灯灯光,都柔和如春水,从桌上浇下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温暖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