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开口告诉我。”
语气不急不慢,带着极大的耐心和劝慰,季司早轻侧了一下头,对上路北辰那双平静而关切的眸子,此时第一次觉得。
这位平日里每天端着一副‘君子’架子的路大队长,真君子起来,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比如现在。
季司早对上人视线,睫毛轻颤了一下,这才放开了自己一直咬着的下唇,轻声开口:
“你……能站到这里吗。”
路北辰看了一眼季司早指尖落在的位置,眉心不自觉轻挑了一下。
站在这里?
只不过疑惑归疑惑,身体倒是十分诚实地照做。
路北辰起身,走到季司早身前站定,垂眸看着面前的人。
季司早轻轻抬头,距离有些近,长出来的那一部分帽檐随着人抬头的动作,似乎还蹭到了什么东西、莫名感受到一股不是很大的阻力一般。
阻力本阻·路北辰:……
第一次见面时那帽檐差点儿锁喉。
而这次面对面、这帽檐还挺致命。
季司早抬眸看了人一眼,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犹豫片刻,又再度出声。
“你……转过去吧。”
有点致命·路北辰:……
转过去好像、也不太对吧。
路北辰依旧依言照做,只是季司早的视线之中、还没有看清自己面前那副宽肩窄腰、长腿笔直的好身材。
耳边蓦地传来护士人员喊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来,该来抽血啦~”
季司早:。
去,该去赴‘死’啦。
季司早别开视线,垂着头不想看自己眼前的一切事物。
路北辰的身后、蓦地传来两道力度。
一个是后腰的下方、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
应该还是帽檐。
路北辰想。
只是腿侧传来的向下坠的力度又是什么?
路北辰垂在身侧的指尖蜷了一下,忍着没动。
“袖口卷起来,卷到大臂上方的位置~”
大腿的侧面,向下坠的力度又大了些。
后腰下方又被戳了一下。
路北辰将蜷起的指尖握在掌心。
这位Moon选手……
难道是害怕打针?
“左手伸过来~哎好的~”
后腰下方被戳的触感不见了。
身后的人似乎是将头转到了侧面,帽檐戳过来的触感从后腰处一路向右,划过一条直线。
而下坠感……
愈发的重。
仿佛垂着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地用力拽着。
“检查的项目有些多,所以抽血的过程会有些长、一会儿在抽血过程中,可以适当进行缓慢地握拳再伸展的动作,重复几次有利于血液更好的流动,有助于减少抽血时的痛苦和不适哦~”
帽檐不知道偏到了那里。
而路北辰的腿侧……
别拽了,再拽、裤子就要掉了。
碘酒冰凉、带着寒意的触感蓦地出现在季司早的臂弯之处,季司早只觉自己脊背都变得僵硬起来、不自觉屏住呼吸,连胸口处缓慢的起伏都已不在。
不不不不、不行。
呼吸停滞,整个人僵在那里,五感却愈发清晰。
束缚带紧压着臂弯的上方,而即将入针的地方被医院的冷风一吹,冰凉刺骨的寒意也愈发明显。
失了血色的下唇被紧紧咬住,指尖处捏紧的布料给人提供着可以着力的地方,于是挣拽地更紧了一些。
路北辰的掌心都被指尖掐出了淡淡的引子。
真快掉了……
早知道出门之前、应该记得配上一条腰带。
下次。
路北辰想。
下次一定。
“啊!血血血!流血了!”
两个人正心思各异,蓦地被一声惊呼打断了此时的思路。
于渔在那边突然嚎叫,路北辰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猛地一个用力,连帽檐的力度、戳得人都有些疼。
路北辰掐在掌心的手再也按捺不住。
忙隔着T恤下摆的布料、死死地将腰部摇摇欲坠的裤腰给按了下去。
呼。
还好。
幸亏没掉。
那边——
于渔指着自己的臂弯,举着棉签,正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按向哪里。
臂弯之处、有红色的液体顺着手臂向下滴落,针孔不大、血珠一点点向外涌出,形成如极细小的溪流一般、一股一股的潺潺流淌。
林照意两步跨上前去,“怎么流成这样?”
工作人员:“抽完血之后、棉签要紧紧按压住针孔的位置,多按一会儿,一定不要乱动去揉它啊,不然会青的。”
于渔哭丧着脸:“啊,我觉得有点痛,我还想着揉揉就不痛了……”
工作人员连忙给人递上一支新的棉签,无奈叹了口气,“哎,千万不能揉的,你再多按一会儿,记得等到不出血了再松开啊。”
林照意接过棉签,皱着眉头抓过于渔的手臂就按了上去。
“啧,笨死算了……来来来我给你按着。”
于渔任由林照意扯着胳膊,愁眉苦脸的擦着滴落出来的血滴,还不忘小声反驳着:“我才不笨……”
“别乱动。”
林照意低着头认真地给人按着针孔,语气凶巴巴的,声音却不大。
这边——
一个看似极小的插曲,只需要一根棉签就可以解决掉的事情。
待工作人员再度返回工位之上,伸出的手还没有碰到季司早的手腕。
只见眼前那条白皙的手臂蓦地收了回去,快得只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一般,转眼就消失不见。
工作人员:?
嚯,不愧是打电竞的职业选手,这手速就是快哈。
连手臂都跑得这么快。
工作人员微笑抬头,只见到路北辰高大的身影立在自己面前,隔着一张诊疗桌,连季司早的半个身影都没看到。
工作人员奇怪道:“路先生……对吗?你刚刚不是抽过了吗?”
路北辰负手而立,直如松柏,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此时人不仅要紧紧地扯着自己的裤子、还要挡住自己身后那个一直用力戳人的帽檐,生怕自己一个没挡好,直接再把身后的人给惹毛。
路北辰对上工作人员奇怪的视线,不尴不尬地“嗯”了一声,半晌不知道如何作答。
工作人员露出微笑,友好开口:“那、季司早同学,你……”
“等一下。”
身后的人终于出声,蓦地从座位上站立起来,只是在工作人员的视线之中,却只从路北辰的肩侧、隐约看到了半个帽檐。
“不好意思,这个先抬走,有请下一位。”
季司早说完,低着头转身就想溜,临走前脚下发虚,还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被转过身来的路北辰扶了一把才站稳,随即消失在工作人员的视线之中。
工作人员手里还握着刚刚浸满了碘酒的棉签,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抬走……下一位?
哪里还有下一位啊,你就是最后一位啊!
人呢?
-
安全通道,拐角处。
季司早背靠着厚重的消防门,接过路北辰递过来的纸巾,正用力擦拭着臂弯处的碘酒,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啧。
我跑我的路。
你跟过来干嘛。
二人一时无言。
路北辰似乎有着极大的耐心,也不笑也不问,就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季司早一点一点擦干净碘酒、再放下卷起的衣袖,沉默半晌,等人呼吸都变得逐渐平稳起来,这才向人靠近了一些。
季司早平缓片刻,又不自觉整理了一下衣领,将帽衫的领口拉高,指尖还在自己的脖颈处流连了片刻。
冰凉的玻璃碎片曾划过动脉、只一瞬,脖颈连带着锁骨均被大片的、温热又粘稠的液体所覆盖。
季司早垂着的眼睫控制不住地轻颤。
所有的细枝末节落在路北辰眼中,如此反常的状态,季司早不说,路北辰也能猜到个大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