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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离谱,到底是她变聪明了,还是宁深变笨了?
“你猜的?”宁深面含诧异,追问道:“陛下未曾知会你?”
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他不敢那么笃定。
朱缨和谢韫的事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宁深心细如发,能看出二人感情深厚,远超寻常帝王宠信,所以他才疑惑。
据他的了解,朱缨绝不是一个不惜牺牲心上人换取重要情报的冷情之人,为何这次狠得下心将谢韫外派蜀州?
古来帝王皆称孤道寡,若是谢韫出了什么意外,她在那个位置会更孤寂。
“没有啊。”
周岚月觉得莫名其妙,然后迅速反应,气不打一处来,“敢情你是自己拉不下脸去问陛下,这才跑来问我了?”
“你觉得陛下防着你?”见宁深不语,她更加觉得纳闷。
这对表兄妹之间的怪异气氛她早有所觉,分明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结果都放不下面子,一个默默关心,一个不敢靠近,看不到一点兄妹间的亲昵。
“······没有。”
宁深否认了她的后半句,继而垂下眼道:“你与陛下更亲厚,我本以为陛下会将重要之事告知你——”
他与朱缨虽沾亲,小时候自己也常进宫,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是在江北长大,就算有再深的感情,只怕现在也淡了。若非如此,他们之间说话时也不会那样生分。
“喂,宁子沉。”
周岚月听罢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能不能讲讲道理?我是与陛下亲厚,但你这个做表兄的怎么还与我比起来了?”
“陛下平时看着与你有些生疏,但有什么好事忘过你?哪次秘密议事时有我没有你?她从未对你有过防备和猜忌。”
她抱臂,只觉得皇室人真是别扭,“从前说你闷还不高兴,我说错了吗?要是你没有摆出一副这么冷淡的样子,陛下也不至于这样为难,连对兄长好都要找理由。”
她这一番话正中要害,宁深果然抬起头与她目光相接,眼中情绪复杂。
周岚月被看得心里发毛,一边别过视线,一边继续语重心长:“你只要清楚,陛下那儿没有我知你不知的事,如果有,那就是陛下的人在告知或传唤你的路上。”
“行了,反正赈灾的事你已经猜到个八九不离十,赶紧回去用早膳吧,我也饿了。”
她懒得对宁深说客套话,反正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况且,就算自己留他用膳,以他的性子,肯定也是客气一通然后婉拒。
“今日多谢周大人。”宁深起身,认真朝她躬身一礼。
二人都明白,他不是为赈灾之事道谢,而是为她说的那一番关于兄妹的话。
周岚月没制止,结实受了他一礼。她心中感慨,真没想到她这种从前在军营里撩猫逗狗的人,有一天也能成为别人的感情先生。
正想着,便见门外小厮提醒道:“大人,夫人唤您去前厅用膳。”
思绪被打断,周岚月这才想起咕噜许久的肚子。她应了一声,随即起身往前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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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方才听人说宁国公去找了你?”
饭桌上,周夫人执起公筷,给女儿夹了一块点心,装似无意询问道。
周岚月没听出母亲话中深意,以为就是寻常问候,点头道:“川蜀地动,陛下派了谢韫前去赈灾。宁深来与我商讨些相关事宜。”
她正吃得开心,却见母亲放下了筷子。
周岚月一愣,赶紧跟着搁下碗筷,问道:“怎么了,母亲?”
“为娘知道你自小拔尖儿,也没有对你多加管束。”
周夫人看着如今容色出挑的女儿,踌躇后才开口,语重心长道:“只是你这人生大事,总该多注意着些。”
一直安静用膳的周阁老听这话,也跟着抬起头,眼含关切。
这丫头是他们夫妻俩唯一的孩子,自然是疼宠着长大,奈何当初她不愿从文,偏要习武,他才一狠心将她送去了江南大营。虽然家中也有庶出子女,但俱是文不成武不就,不及周岚月十分之一。
周家将周岚月视为骄傲,自然也看重她的婚事。女儿的婚事,要紧着她自己的意愿,但也不能放任她随心所欲,免得受人蒙骗,最后自责自悔。
“子沉算是我看着长大的,相貌出众,为人沉稳,而且家世也好。”
周夫人怎么看宁深怎么满意,继续说,“你觉得怎么样?”
“母亲,您说什么呢。”周岚月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压低声音凑近道:“我怎么会嫁给那个闷葫芦!”
第一次在父母面前谈婚事,一抹红悄悄爬上她耳根。其实她是不想父母忧心,才只把话说了一半,不是不愿嫁给宁深,她是不愿嫁给任何人。
有好女子便立家,何必男儿。今时不同往日,从大魏开国女皇帝登上龙椅,世道就已经变了,没有女人愿意再跪伏于男人的羽翼下。
周岚月看得更开,她从不认为女人必须有了夫君和孩子,人生才算完满。比起相夫教子,她更想将时间留在乾仪卫司查案、留在崇政殿议事。
她相信,这样的一辈子也可以过得很长很好。
就算将来她动了成亲的念头,也必然是她将那个人驯服,而不是甘愿走入牢笼,被家中琐事缠住她的刀剑。
至于宁深······
她承认现在没那么讨厌他了,但对于男女情爱,还是看缘分吧。
“他来找我只是为公务。况且这些事,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她笑了笑,拿起筷子咬了一口碟中点心,“再等等看吧。”
“你年纪也不小了,这······”
“母亲。”
听周夫人还想说,周岚月拿起母亲的瓷碗,给她盛了一碗甜羹,接着模仿从前母亲的腔调,“食不言,寝不语。”
话说了半晌,一家人才想起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周夫人听罢也不好再张口,只能佯装恼怒地嗔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喝甜羹了。周阁老也笑着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前厅一时无话。周岚月乖乖用着饭,却在暗自腹诽。
方才看父亲的神情,明显也是认同母亲的话。他们对于给她选夫婿十分挑剔,也不知宁深好在哪里,竟能让二老都满意。
她低着头,旁人看不见她的神情,也没有发现她眼中倏地一亮。
对啊,宁深还比她年长呢,尚且没有成婚,她着什么急啊。
等到宁府什么时候有了好消息,她再考虑婚事也不迟。
第21章 暗涌
川蜀事态紧急,内阁需督促六部将各项物资尽快调度妥当。
宁深自周家离开后便去了兵部,这边的朱绣也是一样,直至过了午时才回到长公主府。
她手边放了几本账册。
魏都的富商大族这次倒是乖觉,一听蜀地遭灾,无需朝廷授意便自觉募捐了好些金银粮食来。
朱绣奉旨负责此事,一口气忙碌了整个上午才得空歇一歇,下午还要继续。这样还不算完,天子脚下遍地是豪富,她这几日怕是都会如此度过。
朱绣不怕累,只觉得这些人还算有些良心,他们交出的越多,蜀州那边的状况就越能好过一些。
她在宫里用过早膳,到现在已有许久,现在却也不觉得饿,便没有再传午膳。
府中上下了解主人的脾气,俱是安静当差,无人前来打扰。
门外有人敲了敲,朱绣没有抬头,道了一声:“进来。”
浅蓝色的袍角从门槛拂过,半束发的男子容色俊逸,步履轻柔上前一福,随后将手中小碗放在了桌案上远离书卷的地方。
收回手,他自觉退了半步,声音低柔悦耳:“殿下未用午膳,若是得了闲,记得用些梨羹填填肚子。”
朱绣唇角微微一扬,温声道:“你有心了。”
“有什么事是小人可以为殿下做的吗?”他含笑屈了屈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