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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要杀便杀了,何时会想这样多。
一念生心魔起,他从前说心魔对他没有影响,如今他却好像不能再利落拔剑。
假山下,谢秋光拎着一壶酒一盒糕点,看着桂子默醉醺醺地走过来。
桂子默看到谢秋光站在身前的时候,酒都被吓醒了。
他往后退了两步,后知后觉地捂住了眼睛。
一片竹叶插在他眼中,血从指缝里流出来。
桂子默当即软了腿,以为自己抓走魅魔的事情败露了,他忍着眼眶的剧痛,求饶道:“我没有碰他,我刚才只是将他迷晕了,带到柴房里,我还没碰他。”
桂子默说出来是想让这人放过自己。
在他看来,将人迷晕带走实在是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对于不听话的妖魔,抽筋断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例如和那只和魅魔关在一起的妖蛇,扒皮挖心,死后还能熬汤,每一处都不会浪费。
“你将他带走了?”
白晃晃的月光下,眼前貌美的少年唇角勾起,像是在笑。
却看得桂子默有些愣住,他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发现自己将魅魔带走了,为什么这人要找过来?
“带路。”谢秋光将桂子默眼睛上的竹叶拔了下来,声音平静无波:“你把他藏哪了?”
桂子默战战兢兢地走在前面,想找人求救将这疯子拿下。
他并不往后院走,而是朝着自己的来路去。
桂子默几乎都不敢回头看,那般惊恐的神情,好像跟在他身后的不是貌美的少年,而是吃人的恶鬼。
可一路上都没碰到人,桂子默步子越走越快,心里也越来越慌。
在听见院子里乔斯年说话的声音的时候,桂子默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拼了命的往前跑,大喊了一声师兄,却突然摔倒在地上,一声也发不出来了。
在屋内喝酒的乔斯年也听见了声音,赶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师弟好端端的站着,全然没有方才声音里惊恐的样子。
“桂子默”笑了笑,道:“这东西跑出来了,还直直往这里钻。”
乔斯年顺着自己师弟的视线往下,看见了一个瘦小干瘪的奴隶。
乔斯年皱了皱眉,道:“这样的事情有什么稀奇,也喊那么大声,叫汲宇他们带下去便好了。”
那奴隶十分惊恐地抬头,疯狂的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乔斯年眯了眯眼,看着奴隶被拖走,自顾自道:“原来是个哑的,好好教训一番,还能卖个好价钱。”
*
谢秋光以小铃兰去寻祁摇枝的时候,天雷才姗姗来迟。
先是一道粗如巨蟒的雷霆迅猛而下,乍破沉沉夜色,而后才是炸在耳边的巨响。
除了谢秋光的身躯微微僵了一下,其余路人皆是神色如常。
天罚是普通人与妖魔看不见的,这是天道在惩罚他插手人间因果。
谢秋光并未觉得自己做错,反而是生出几分困惑。
为何作恶的妖魔能杀,人便不能。人与妖魔,有何不同。
这个念头几乎是刚一在脑海中出现,谢秋光便蹙起了眉。
脑中传来剧痛,像是被万虫蚕食。
谢秋光的脸色惨若白纸,却又觉得这感觉熟悉。
他压下心中诸多乱绪,步伐仍是未停,他是要去寻人的。
*
祁摇枝看到谢秋光的时候,下意识地朝他的脸看去。
还没看清人的时候,就被谢秋光搂在了怀中。
而谢秋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要剥他的衣服,祁摇枝怔了一下,才摁住了谢秋光的手腕,道:“我没受伤,血不是我的。”
谢秋光这时候才眼睫抖了抖,抬起眼眸来看他。
就算知道谢秋光会担心,但是祁摇枝也没想到他的脸色能这般的苍白。
此处妖魔混沌,谢秋光原本也以为没什么大事,直至近了此处,才察觉到大妖的气息。
谢秋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额上还有薄薄一层的细汗。祁摇枝碰到的他手,像是摸到了一块冰。
以前谢秋光身上虽然也冷,却也不像这样冻人。
祁摇枝抿了抿唇,问道:“你怎么了?”
谢秋光却并不答话,见到祁摇枝并未受伤,他才垂着眼眸,看向地上的蛇尾。
龙游浅底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用来形容现在的闾丘白应该是再合适不过的。
若是曲雾楼,肯定是要直接拔剑杀妖的。
而谢秋光先将那粗壮的蛇尾踹远了些,面上流露出不悦。
蛇身撞得铁栏杆又发出声响。
谢秋光垂着眼眸看那断了一截的蛇尾,意念在手中化剑:“是它刚才缠在哥哥身上的么?”
“它没什么恶意……这蛇还活着吗?”这蛇实在是很笨。
谢秋光的剑向来是斩妖除魔的,此时上面也附了浓重的戾气。
几乎剑是出鞘之时,祁摇枝就感受到了一阵极强的压迫感,面色也开始泛白,胸腔之中的心沉沉跳着。
谢秋光似有所感地抬眼,手中的剑倏然消散了。
谢秋光看见了祁摇枝额角上的伤口,微蹙起眉,答了祁摇枝先前的问题:“它被自己的毒液毒晕了。”
祁摇枝愣了一下,第一次知道蛇竟然还能被自己毒晕。
谢秋光指腹在他额角上碰了碰,祁摇枝才感觉到自己有些轻微的刺痛。
比起那疼,倒是身上发烫发痒的感觉要更明显一些。
身上还未干的粘液像是要渗到衣服里去了。
腰上,胳膊也有些发痒。祁摇枝忍不住抓了抓胳膊。
雪白的腕子露出来,白月一般的颜色,更显得那红疹子刺眼。
祁摇枝只觉得自己耳侧的头发被撩开,又是冰凉的触感贴在了他的耳垂上。
更准确的说,是那朵小铃兰上面。
灵力也是冰冰凉凉的,谢秋光今天简直冷漠得有些奇怪。
祁摇枝刚想说让谢秋光将小铃兰取下来,谢秋光却忽而开了口:“我抱哥哥回去沐浴,这粘液脏。”
“不要抱——”话还没说完,祁摇枝就被拦腰抱住。
谢秋光也不顾那酒和糕点,踹开了蛇尾就往外走。
祁摇枝原本想挣扎,谢秋光的手却像铁一般箍得紧,且步子飞快。
谢秋光好像有些生气,但祁摇枝也不想丢人。
但是要是挣扎得剧烈恐怕会让更多人注意到,祁摇枝低声道:“把我放下来,走回去是一样的。”
他起的是疹子,又不是走不得路。
谢秋光见祁摇枝竭力挣扎,换了个姿势。
祁摇枝觉得自己像是个麻袋一样被谢秋光抗在了肩上,谢秋光的肩膀还顶着他的小腹。
没刚才那么羞耻,但是祁摇枝还是不太想这般奇怪的穿过那酒楼大堂,肯定会被人围观。
祁摇枝的腿被谢秋光谢秋光固定住,他想顺势从谢秋光的肩上滑下去,稍往前倾了些,便被谢秋光识破。
啪啪两下,腰后下方有些发麻而后便是疼——或许那样的力度也说不上疼。
祁摇枝呆了一息,才反应过来谢秋光对他做了什么。
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又被那手掌摁着揉了一把。
这次祁摇枝真是气得浑身都颤起来,他挣扎得更加激烈,却已经被谢秋光带出了门。
原本装死不动的闾丘白缓缓将蛇尾收了回来,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自顾自道:“那秃驴果然没骗我……”
*
祁摇枝最后是从窗户处回的房间,谢秋光扛着他回来也不过几息,应该是没人看见。
祁摇枝原本想象的尴尬情形并未发生,但他现在更生气了。
不止是因为谢秋光打的那两下,更是因为谢秋光丝毫不顾及他的意愿。
胸膛有些起伏不定,原本白皙的脖颈也泛着浅红,他闭了闭眼,抿紧了唇。
再忍一忍,两天后便能离开了。祁摇枝脑中这样想,却到底还是心绪难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