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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折奇道:ldquo我给居士画像,是因为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面目了,你不是记得好好的么,为什么要画眼睛?rdquo
行幽却是理不直气也壮:ldquo你给他画了,自然也要给我画。更何况,他不记得自己的面孔,但至少曾经拥有过面孔,我却是从未拥有过真正的lsquo眼睛rsquo的。rdquo
苏折一愣:ldquo你说什么?rdquo
他看着行幽这双炯炯有神的猫猫眼,又回想起他人形的厉眼,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这句话,可行幽话说得比风还快,解释起来却磨磨蹭蹭,于是苏折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ldquo什么叫你从未拥有过真正的lsquo眼睛rsquo?rdquo
行幽笑了一笑,道:ldquo民间有一句俗语叫lsquo画龙点睛rsquo,你听说过吧?rdquo
ldquo自然听过。rdquo
ldquo眼睛对龙拥有特殊的意义,尤其是画中之龙更是如此。如果我说那个老家伙在创造我的时候,从未给我一双真正意义上的眼睛,你信不信?rdquo
苏折眉心一震,诧异道:ldquo怎helliphellip怎会如此!?rdquo
画祖画了一条伴随身侧、遨游天地的战龙,是要靠着这条拨弄时间之轴的神龙去涤荡天魔、扫尽魔障的,怎么能连眼睛都不点?
行幽似是想起一些遥远而深刻的冷冽记忆,笑容也沉了几分。
ldquo我从出生之起就是七阶的仙人造物,而这还是没有点睛的状态,若我得了画祖亲手所绘的一双龙眼,只怕即刻就要超阶,成为八阶的存在。rdquo
ldquo那对画祖来说倒没什么,可若我成为八阶,我的实力就会直接威胁到他的弟子,画祖不放心我的性情,因此从未给我lsquo点睛rsquo。rdquo
如果行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眼睛的话,那他平日里那么炯炯有神的眼睛到底是helliphellip
行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只是满不在乎地一声轻笑:ldquo平日我戴的眼珠子,不过是我盗来的鲛人千年珠,加上一对南海妖龙的水晶眼眶,再混了一些仙家的玉髓、琼脂、符灵,最后凝成的琉璃眼珠,是用来封印天魔用的,不能算作真的眼。rdquo
helliphellip工艺听起来好生复杂严谨,该说不愧是擅长捏人的行幽,连捏眼珠子也这么顺手么?
可苏折马上就意识到这不是重点,他瞅着这只在他脚边蹭来蹭去故作悠闲的猫猫魔尊,原本找到吐槽点的轻松面色一下子又凝了起来,似过去所有的阴霾又重新聚拢在了他的眉间。
行幽蹭了半会儿,见他依旧模样深重,如愁云惨雾横在两颊,忍不住问:ldquo你这副臭脸是怎么回事儿?rdquo
苏折慢慢道:ldquo你难道看不出我很难过?rdquo
ldquo难过什么?rdquo
ldquo你方才这番话,就证明了你是在脱离画祖之后,才自己给自己捏了一双眼睛。而在那之前的几千年,你岂非都是一条眼盲的画龙?rdquo
行幽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苏折抱起了猫咪的身子,对方不但不放下,还把一双手放在行幽的猫猫眼眶上摸索了几分,似乎在借此回忆他人身时的眼珠子,一时又是痛惜,又是愤慨。
ldquo如果传言属实,你曾经为了画祖立下汗马功劳,为了涤荡天魔立下了不世功勋,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给你一双真正的lsquo眼睛rsquo,只因为你的存在可能会威胁到他的弟子?rdquo
ldquo这不公平。rdquo
ldquo在我听过的所有神话传说里,这是最自私、最无情、最不公平的一个故事!rdquo
他先是神情凝重,接着一字一句的言语皆如厉雷激鼓一般越打越喑哑,越吐越低沉,而这种朴素原始、毫无遮拦的义愤、痛恨,却让行幽一时没了言语。
他本以为亮出自己的一丁点儿身世,便可叫对方知道自己曾经多么威风凛凛、不可一世,那么这只不听话的三脚乌鸦,总该生出更多的尊重和敬畏来。
换了任何一个妖官在这儿,都会是这样的反应。
可偏偏是苏折在这儿,没有想象的敬畏,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痛惜和伤怀。身为一个修为上的弱者,却给了强者平等的怜悯和同情,到底是苏折他忘了身份,还是因为那份喜欢与爱恋,已经遮过了一切?
苏折忽然察觉到,自己方才说出那番话之后,一向狷狂自傲、不容同情的猫猫魔尊,乖觉无比地任他抱在胸口,倒像个布偶似的团成一窝墨线团儿。
他低头一看,却见对方眯上了眼,似假寐似安眠,没有胡言也没有狂语了。
从卧底开始,苏折就从未想过他与行幽之间,居然还会有如此安宁自在、顺其自然的一幕。
但很快,一声指尖的轻扣打乱了这安宁的沉默。
苏折抬眼看去,发现丹希已经从沉浸状态中恢复过来,并且把脖子转向这边,身态气息已然轻松了不少,五指轻轻如转轴拨弦似的转扣在青石缝上,竟拍打出了一种欢快的节奏。
ldquo丹希居士helliphellip已然看完了?rdquo
丹希继续写道:ldquo我已看完自己曾经的模样,如今看你们相处融洽,我也替鳞染觉得开心。rdquo
苏折还未说话,他怀里的猫猫行幽就嗤笑一声,不屑道:ldquo我和你可不算亲近,我的开心都是我自己赚来的,和你是没什么关系的。rdquo
丹希继续写道:ldquo你连遭变故,却能另造一番天地,如今还能得遇心悦信任之人,确实是你自己的努力,与我是无关的。rdquo
信任就算了,心悦之人?
苏折脸上一热,心想这位居士怎么用词变得如此跳脱起来,忽就有了白源老道的辣眼风范,而那行幽被丹希这么诚恳老实的话一呛,也不好再讽他,只道:ldquo我的这只小乌鸦替你画了人像,叫你记起了当年的俊模样,你受了他的恩惠,可不能什么都不管,得帮我好好看着他。rdquo
苏折有些不好意思道:ldquo我不过就是画了个画,算什么恩?rdquo
丹希却换了一副正经的字体:ldquo确是恩惠,我记下了。rdquo
啊?画个人像也是恩?
行幽冷笑:ldquo你以为丹希的人像是谁都能画的?他的面孔早已成了那掌教的禁忌,若换了画轴山的别人,在起笔的时候就已经被掌教所察觉,画到一半便要头晕目眩,情乱魂失,也就是你这个一半盗仙一半画仙的金乌,才能画得了他。rdquo
说到这里,苏折忽然察觉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ldquo糟糕,我在这儿耽误许久,他们若寻不到林宿,岂非要怀疑到我身上?rdquo
丹希立刻写道:ldquo不必担忧,我会对外说你身上不适,便被我接来此处休养。rdquo
苏折诧异:ldquo这样也行?rdquo
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儿他却比不上丹希,对方连眼睛都没有却能编出各种瞎话,而且画轴山的人还不得不信服他,毕竟这个大居士的身份确实堂皇光明。
可是还有一点。
苏折继续问道:ldquo丹希居士隐居在此,可曾知道妖星感染了一众新生之事,甚至连最近入山的紫晏仙君都被染了lsquo观星病rsquo。rdquo
丹希沉默片刻,写道:ldquo我知道,我也看到了。rdquo
行幽一听到ldquo紫晏rdquo的名字便有些不满,而苏折更是口气紧迫道:ldquo敢问居士看到了什么?rdquo
丹希写道:ldquo那日有一抹天魔的气息潜入了望月台附近,想必是那抹气息引了叶清敏去观妖星,接着那抹天魔气息便絮絮云云地飞离了望月台,飘入了lsquo流缈峰rsquo附近。rdquo
苏折愣了一愣,猛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画轴山的流缈峰,正是ldquo百相居士rdquo李墨花的居所!
难道妖星一案的种种发展,从几个新生开始引出观星病,借此除去紫晏,削弱徐云麒的威信与挑起两派纷争helliphelli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