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正事,尉迟彻也颇为冷静道:我派出去查乌家高价购入武器图纸一事的探子,基本能确认,大金此次并未与那四国达成协议,那图纸只是黑市的买卖。还有北晋也能确认与此次无关,这与云少堂主的消息都是一致的。
那眼下最紧要的问题便不是内忧了,而是外患。诚亲王指着那封信中所附的舆图道。
老王爷最后做了决定:对方已经到了要舆图这一步,那必是已蠢蠢欲动了。诚王爷,老夫以为事急从权,不必等天亮面见陛下了,这封信已是铁证,您可直接率京中守备军先行将乌椋满缉拿关押了。
诚亲王其实也正有此意,听闻便率先起身:那我先行去处理此事,余下的事和那几个刺客的审问就劳烦少将军和少堂主了。
他离开后,老王爷跟着起身锤了锤肩膀道:看来老头子我这京城也歇不了几日咯。倦了,你们俩年轻的去审吧,有了结果来寻我。
景兴四年,正月十六。
新年开朝第一日,乌家世子乌椋满被连夜羁押于刑部天牢一事传开,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许是乌家嚣张跋扈久了,又向来瞧不上比自家门楣低的,得罪的人不少,再加上乌家作出的龌龊事太多,朝堂之上竟无一人为乌家申辩。
云江离与尉迟彻的审问却并不顺利,那几人拒不交代京中是否还有同党,咬死了只说是来京做生意的商人。
瞧着一时半刻的也问不出什么了,大晟朝一向律法严明,任何人都不可动用私刑。无法,只能将人移交至刑部大牢。
诚亲王和云江离分别安插了人盯着,生怕刑部中出什么岔子。
燕穆宁醒来时,打着哈欠瞧了瞧屋内,没见云江离的身影。又见是杜仲在外间候着,皱着眉问道:你家少堂主出去了?
杜仲为难的瞧了眼身边的十一,不知这话该不该如实答。
十一忙替他答道:是,少堂主昨夜有急事去了世子府。
话音刚落,门便从外面被推开,云江离裹着一身寒气进了屋。
小王爷正想迎上去,云江离一边脱着斗篷一边开口:你今儿怎的起这么早?我身上凉,你穿着个中衣别凑过来再冻着你。
燕穆宁才不听他那一套,扯着人冰凉的手就往里间带:我哪就那么娇气了?你快进来烤烤火,这手凉的。
又转头对十一吩咐着:早点直接送进来吧,我与少堂主在屋子里用。
面对面站在暖炉边上,小王爷给大美人捂着手,抬眸瞧着眼前人泛青的眼眶,不太高兴地道:可是一夜未睡?什么急事这样为难?
云江离三言两语的拣着重点说了。
小王爷听得直皱眉头:乌家这是急着作死了么!
手已经暖过来的云江离,这时候才抬手揉了揉小王爷的脸颊:别担心,有我们呢。
小两口就守着炕桌亲亲热热的用了顿早饭。
燕穆宁心疼他一夜未睡,又硬逼着人陪自己在暖榻上小憩了半个时辰。
从这一日起,云江离就变得格外忙碌。
不仅仅是他忙,诚亲王更忙,已经十来天没来安亲王府上瞧过燕穆宁了。
白日忙碌也就罢了,渐渐的近几日竟是连夜里也时常回的越来越晚。
云江离虽人不在王府中,可心中又着实惦记着小王爷,便只能托自家老爷子暂时别回云宅,留在安亲王府中替他照看小王爷一二,他也好心中稍微踏实一些。
最初几日,尉迟昭还能来陪着小王爷聊聊天,可后来,就连尉迟昭都开始跟着一起忙碌了起来。
小王爷有小情绪了。
他不怪没人陪他,只是瞧着大家都在奔波,自己却只能留在府中,心里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
这日午后,小王爷情绪莫名的低落,午睡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被噩梦惊醒了。
腹中的崽似乎是与他感知着同样的情绪,他惊醒时心中的慌乱还未平息,腹中的崽便开始大力的翻腾了起来。
虽说崽是个活泼好动的,可却也是第一次如眼下这般闹腾。
小王爷蹙眉,一手撑着榻微微坐起一些,另一只手紧紧的护在肚子上安抚着崽。
崽今日格外的不听话,往日的安抚总是有效的,可这会儿却没完没了的翻腾着,扯的燕穆宁腰腹间一片生疼,胃里也难受的厉害。
小王爷没忍住轻哼出声。
守在外间的十一和尘墨听到声响,立刻进了里间,只见小王爷紧咬着唇,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十一吓得直接扑了上来:主子!你怎么了!
尘墨略微冷静些,立刻转身出了屋子,飞奔着去请老堂主过来。
十、十一,先别慌,你扶我坐起来些
小王爷颤着声音道。
老堂主赶过来时,小王爷的脸色刚稍稍缓过来了一点,瞧着气喘吁吁的老人家,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了下。
孩子,辛苦你了啊。
老堂主很少称呼小王爷为「殿下」,是燕穆宁不让,反倒觉得这样叫着更亲近些。
老堂主给燕穆宁探了探脉,又触了触小腹,才道:早就说让你少思少虑,可是又没听话了?
你啊,这小崽子与你血脉相连,你忧虑过度,他便不肯安生。老堂主耐心的开导着小王爷:天大的事儿都有江离在呢,孩子啊,你就放宽心。
燕穆宁乖巧的点头。
过了不多时,杜仲便按着老堂主的吩咐,送了碗安胎安神的汤药过来。
小王爷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接过来一仰头便将那苦涩的汤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十一在一旁瞧的直心疼。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睡一会。说罢,小王爷躺在暖榻上,扯过一床裘毯盖上,还有,不必告诉云江离。
燕穆宁面朝着里侧而卧,双手覆在小肚子上,崽比起方才已经安分了许多,却还时不时的动弹一下,小王爷难受的躬起了腰。
他紧紧阖着的眸子颤抖的厉害,眼眶通红,似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小王爷的人虽是听安亲王的吩咐没去找云江离,可老堂主却更心疼怀着崽的少年,直接让杜仲去添油加醋的找云江离告了一状。
是以,云少堂主得了消息急吼吼的赶回安亲王府,便直接收获了一个缩在暖榻上偷偷哭鼻子的少年。
小七,你哪里不舒服?
云江离坐在榻边,轻声询问着。
捂着脑袋偷偷哭的小王爷吓了一跳,没想到大美人怎么突然出现了,又觉得哭鼻子被逮到有些丢人,蒙着脑袋瓮声瓮气的嘟囔着:没有不舒服
浓重的鼻音惊到了云江离,他不由分说的将人从裘毯中拎了出来,抱在怀里一瞧哭得眼睛鼻子通红的少年,可怜的不得了。
小祖宗,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云江离心疼的无以复加,搂着人轻轻的拍着背。
小王爷不说话,窝在熟悉的怀抱中抽抽嗒嗒。
云江离似是哄小孩儿一般,轻轻的摇晃着:我听杜仲说你不舒服,吓坏我了。
边说边低头亲了亲少年的唇角,却意外的尝到了一丝苦涩:怎么?喝了汤药?
云江离立刻紧张了几分,捏着少年的手腕凝神探了脉。
对不起。
云江离察觉到小王爷的不安和忧虑,自责的要命,柔声安抚道:都是我不好,害你伤心了。
不、不是的。
燕穆宁小声的嘟囔着,还因为刚哭过,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我不是的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没有想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就很难过。
你有着孕,情绪不好是正常的。
云江离一句一句耐心的解释着:我没能一直陪着你,就是我不好。
你可能不知,我有时回府稍晚些,可却是都在的,夜夜都搂着你入眠,清晨又离开的早一些罢了,并不是没有回来。
小王爷的确是不知道,很多次他等的困了,便睡了过去,两三日都见不到云江离一面。
眼下听到他这样说,小王爷仔细想了想,难怪自己每日醒来时,也的确都觉得夜里睡很安稳,周身也都是云江离的气息。
云江离一边替他揉着酸疼的腰,一边哄着人。直到瞧着少年情绪缓和了许多,又吩咐十一去取些清粥来。
听说你午饭吃的少,我喂你喝些清淡的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