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生还没讲完,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他转头,只见谢御尘站在背后,面如寒冰,杀气四溢:怎么不讲了。
草!徐长生吓得抱头就跑。
谢御尘没去追,放下食盒,目光一转,落在晏雪空身上。
听八卦被当场抓到,晏雪空心虚地捏耳朵,眨巴眼睛,挪动脚步,无辜道:这边风景好,我去逛一逛。
谢御尘捏住他后颈:过来。
晏雪空乖乖坐下,以手托腮道:好吧好吧,对不起,御尘哥哥,我不该探听你的私事。
没怪你。谢御尘将早点摆好,望着他,忽然道:等叶瑶汐回来,我会与她讲清楚,她不退婚,我退。
晏雪空怔了怔,金眸映着晨光,恍然间看清了三百年前的过往。
君御哥哥,真的没有喜欢过叶瑶汐。
他原先是想叫叶瑶汐退婚,以免姑娘家丢了脸面,可若叶瑶汐执意要嫁给他,他定然会不再顾其颜面。
所以,叶瑶汐背叛,是因爱生恨吗?
第97章 回梦(三)
吃完早点, 谢御尘一改往日去练武场的习惯,带着晏雪空在宗门里闲逛,途中, 引来许多惊诧的视线。
走着, 晏雪空自然而然地伸手。
谢御尘没看懂:要什么?
牵手啊。
这里不会走丢。
笨蛋御尘哥哥。晏雪空偏头,晃了晃手腕, 道:牵手不是怕走丢,是我想牵。
谢御尘盯着莹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牵不牵?
晏雪空又问了句, 没得到回答, 轻哼一声,正要收回手,却见谢御尘忽然抓了过来, 因动作太快握住了手腕,顿了顿, 目不斜视地往下, 逐渐与他十指相扣。
清风吹过, 林荫参差,周围的议论声远去。
山道间, 两个少年手牵手,都刻意放慢了行走的速度,似乎是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
谢御尘看似冷静, 手掌心的温度却越来越烫。
晏雪空忍俊不禁。
年少时的君御哥哥可真好玩, 口是心非。
天道虚影吐槽:白瞎了我的《追人宝典》!小雪花, 我看你往他面前一站, 他就被你俘虏了, 你要去亲他一口,指不定他能忘了自己是谁,什么无情道都是浮云!
他潜意识里应该记得我。
晏雪空道:君御哥哥以前太辛苦了,难得有这次机会,我想让快乐的记忆代替那些不好的过往,让他开心一点。你说,天底下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父亲?我爹爹就不这样。
天道虚影笑他单纯,道:你爹那是绝世好男人,往上数几代,大晏神朝的皇帝不也都三妻四妾的。白洛纤是在争夺少宗主之位的考验中,被人算计了,修为半毁,只能任人欺负,否则,何至于那么悲凉的死去。
晏雪空明白,越是大宗门,争斗越是惨烈,如上官梦音等人,都是经过内部天才之争才上位。
只是,凌云宗行事风格,未免太残酷狠辣了些,就跟养蛊一样。
我原以为,君御哥哥的娘亲是被谢家家主所害,听你这么说,却是被同门所害,风流花心的谢家家主,不过是个用来毁掉白前辈的棋子。
谢家那风流种没这个实力,更没这个胆子,不然早被凌云宗灭了。正因被同门所害,白洛纤有苦说不出,她已经废了,凌云宗不可能为了她,再去毁掉另一个天才,她能活下来,已是她那一脉力保。
天道虚影实话实话:你们人类,我有时候确实搞不懂,当她高高在上的时候,谁都来捧着,一旦落入尘泥,多的是人想要踩一脚。
晏雪空若有所思道:后来追杀君御哥哥的大宗门,是不是凌云宗?
天道虚影:聪明。
晏雪空终于将前因后果串联了起来。
白洛纤天赋太强,在凌云宗内得罪了强势的派系,威胁到了某个天之骄子的地位,是以被人算计谋害,被夺清白,被毁修为,彻底失去竞争的资格。
有这份恩怨在,只要谢御尘碰上凌云宗的人,下手定不会留情。
至于叶瑶汐,只是个引子。
你在想什么?走到河边,谢御尘停住脚步,唤了几声,道:一直在发呆。
晏雪空回神:我在想,你的娘亲好可怜。
谢御尘道:修行本是逆天事,与人争,与天争,她失败了而已。
晏雪空问:你恨凌云宗吗?
恨没有意义。
谢御尘捡起石子,往河里抛掷,平淡道:他们说,我母亲是自甘堕落,不知廉耻,枉费宗门栽培,留得一命,已是宗门大度。我不反驳,因为他们现在比我强,说什么,就是什么。
石子落河,惊起一条条大鱼跃出河面。
谢御尘甩出树枝,横穿鱼身:当我比他们更强时,我说的,才是道理。
晏雪空笑了起来:御尘哥哥,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比所有人都厉害。
谢御尘看了看他,拎着鱼,问:吃烤鱼吗?
晏雪空蹦蹦跳跳跑过去,开心地举起手:要吃!
虽说要吃,但他只会动口,不会动手。
谢御尘坐在草地上,熟练地搭好架子,拿着随身的佩剑杀鱼削鳞,一点儿都不讲究,看得晏雪空呆了呆,还好这剑不是太苍,否则太苍会哭的。
点了火,撒上调料,香气便溢了出来。
明天我要继续参加宗门大比,你若不想去,就待在屋里
蓝天白云,山川河流,古树青草。
这是晏雪空没有经历过的生活,却异常的闲适轻松。
他头一偏,靠在谢御尘的肩上,谢御尘声音戛然而止,眼看着鱼即将烤焦,才惊醒,掩饰般地清了清嗓子。
晏雪空接过烤鱼:好烫。
谢御尘评价道:娇气。
反正现在没有灵力,晏雪空已经放弃拯救他在谢御尘心里愈发娇弱的形象,啊了一声张嘴,等喂食。
谢御尘简直服了他。
三岁不能再多了。
晏雪空扑闪着水汪汪的金眸,漂亮又无辜。
谢御尘:你的手是用来干什么的?
晏雪空:用来牵的。
谢御尘:
晏雪空撒娇:御尘哥哥你最好了!
谢御尘无法,只好撕了鱼肉喂他,却被咬住手指,看他眼中笑意流转,一时只听到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你!
叫我晏晏。
晏雪空笑吟吟地凑近,在他脸上啾了一下,啾完有点不好意思,飞快地起身跑走了。
谢御尘僵在原地,手上的烤鱼控制不住掉在了地上。
接下来一整天,他都魂不守舍,跟同门切磋失误了好几次,差点将某个师弟削成光头。
连他师父,胖乎乎的青穹宗主都劝他:明日大比,以你的实力,不必紧张。
紧张?
谢御尘晚上回到房间,看着坐在桌边做风筝的晏雪空,才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紧张。
晏雪空抬头:御尘哥哥,你怎么站在门外不进来?
谢御尘:
晏雪空忍不住笑,换了三百年后的君御哥哥,早就抱着他亲回来了,可少年时的君御哥哥,脸皮还没那么厚。
白天,你为什么
等你先想明白为什么纵容我,对我这么好,再来问我。晏雪空收好风筝,做了个嘘的手势,躺倒床上,闭目睡觉。
谢御尘的心始终静不下来,在屋里打坐,一夜未眠。
月落日升,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睁开眼睛,走到床边,望着银发少年纯净的睡颜,心里就像是有虫子在爬,痒痒的,令他总想做点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红润的唇瓣上,浑身燥热。
半响,谢御尘情不自禁地俯身。
眼看着,双唇将要相触,睡熟的少年翻了个身。
谢御尘如梦初醒,如一阵风般,冲出门外,跳进了河里,冰冷的水冲刷着身体,被晏雪空占据了一天的大脑,终于能思考了。